无名 作者：南宫二月【完结】(3)

　　“是妇人我气不过，去找了村长来说理——那时候那家人只是靠药丸有些小钱，却还没有不把村长当回事的底气——把全村人集中在一起，加上我和那个钻狗洞的孩子的证词，从那个家拉出浑身脏乱的一凡——一对峙就有了结果。那以后一凡，就被村长判给我来收养。那户人家也就歇了一阵子。哎！只是，好景不长啊。也不知道那黑心的怎么cao作的，用他长期观察一凡制作药丸得来的方子，勾搭上了一个途径此地的大官——那大官答应他，只要方子属实，就提拔他做个亭长。那黑心的，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就对村里人许下诸多好处——就这样，曾经人口众多的魏村，走的走，散的散，就剩下几口人。再后来，就是无名公子你今天看到的模样啦。”
　　“故事我听明白了。这么说，您是害怕那个当了官的人在您死后会对一凡不利？”
　　“并不是如此。”妇人摇摇头，“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很多过往的事也能看破一二——那黑心的，虽有些小恶，却也未到丧尽天良的地步，像他那样的人注定为利死，为财亡——都快二十年了，再为一张小小的秘方千里迢迢来杀人、落人口实，对他并没有什么益处。”
　　“那是？”
　　“哎——”妇人叹出今晚的第三叹，“我之所以恳求公子带他走，是因为那孩子灵魂不像个人，反而神似狗啊。”
　　“狗？”
　　“是啊，”妇人点点头，“不知道是当年被关在狗窝的印象太深刻，还是与我在一起的时间太久，把我当成了他娘亲——虽然我已尽最大的努力来让他像正常人一样，但，他却始终不敢离我太远——尤其是我身子不好了以后，他再度开始蓬头垢面，许多东西都忘记了。正值这几日，我自知大限将到，正忧愁得不知拿一凡这孩子怎么办才好——一凡就在此时将无名公子你带了回来——佛家说，世间一切都是因缘果报。老妇在此就厚颜恳求公子了——”
　　说着她就要跪地恳求于我——
　　我忙接住她，连声道:“兰姨，你不必如此，此事我答应就是了。”
　　“多谢是多谢！公子大恩，如若世间真有黄泉，真有来世——他日妇人定当涌泉相报。”
　　待她说完最后一句话，下一秒我便重新陷入了昏沉沉的梦乡——只隐约中感到一个微凉的瓷瓶被放入了我手中。
　　第二天，天光微亮。
　　傻大个红着眼告诉我，兰姨走了。他要为其办后事，守坟，不能去送我了。
　　我跟在他身后来到兰姨简陋的灵堂前——
　　和昨晚梦境中的面色红润的年轻妇人不同，那是个穿着一席朴素的天蓝色布料的头发花白的脸上布满皱纹老妇人。
　　看到这里，我不自禁的去看傻大个：
　　自己蓬头丐面，却是把兰姨侍弄的干净整齐。
　　果然不愧如兰姨所说，是个灵魂似狗的人，端的是忠诚无比。
　　“喂，傻大个，”我走到跪在灵前的男子跟前道，“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这吗？”
　　“我——”他看看灵堂，又看看我，有些艰难的道，“不，我要留下来守着兰姨。”
　　“那要是你的兰姨亲口对你这样说呢？”
　　“不可能，兰姨已经走了。”
　　“那可不一定，”我转转眼珠，指了指忽然出现在我肩上的小人儿，“你看看她，她就是受我某个去世的先辈所托，来保佑我的。”
　　“真的吗？”
　　“当然是骗你的啦！”小人儿先我一步答道。
　　“你——”傻大个瞬间怒视过来。
　　“等等，你再看看这个是什么？”我忙把藏在身后的那个瓷瓶递给他。
　　“这，这不是我之前给兰姨的药吗？兰姨跟我说已经吃完了——怎么会在你这？难道是你偷——”
　　“呸！打住！”我有些忍不住下去的拿手点点他的胳膊，“拜托你动动脑子好吗？我是什么时候来的，兰姨几时开始吃药的？我怎么来的这里？——是你带过来的好吗？！”
　　“那，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兰姨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吃再多药都没用，所以偷偷省下来了——至于为什么药瓶会在我这，唔，你可以认为是兰姨昨晚梦游，将它交给我了呗——再说一句，不准再认为我是小偷了啊，再说我要生气的。”
　　“兰姨，他，说的都是真的吗？真的是你希望我跟他一块离开吗？”他对着灵堂的棺木喃喃问道。
　　棺木里的人自是无法再回答。
　　只是，梁上的一缕白纱忽然随风而落，正好落到傻大个的头顶，像一只母亲的大手抚慰着哭泣的小孩。
　　“好！我跟你走！不过要等三天以后。”
　　“嗯。我就在隔壁温书，你有事叫我。”说完，我大步离开，将一室静谧还给那个悲戚无比的男子。
　　

　　第2章 离歌

　　回到房中后，我很快入睡。
　　但夜里却莫名做起梦来：光怪陆离的梦境一个接一个，每当我以为这次是最后的梦境时，下一秒，复又跌落至新的梦境之中。
　　就这样，再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梦境和多少时间后，我听到了一首婉约悠长的歌声。
　　唱歌的是两个年轻男子，一高一低，一刚一柔，配合默契，堪称天籁。
　　只是因为那声音太过缥缈和遥远的关系，我只听清一句歌词：相离相忆是命运为你写下的结局——
　　就在我努力辨认下一句歌词是什么时，却发现那乐声忽然消声近无。
　　疑惑之下，放目望去，我这才发现原来不单是那乐曲，而是整个周围的景色都在迅速褪色回归虚无。
　　这是要醒了吗？
　　我心里一松，在被传送出去之前，大声问道：“请问，刚才那首乐曲叫什么名字？！”
　　“离歌。”在我出去前的最后一秒，我听到一个男声答道。
　　＊＊＊
　　甫一张开眼，便听到一凡有些兴奋的声音：
　　“太好了，你总算醒了。”
　　“嗯，”我淡淡应了声，然后直起身道：“我睡了多久？”
　　“两日两夜。今天就是第三日了。要是你再不醒，我都准备背着你去镇上找大夫了。”一凡仍是有些激动的说道。
　　“啊，抱歉，”我沉吟一秒，给出了一个比较离奇的说辞：“这是我的老毛病了，我不能在一个地方呆超过一日，如果超过了就会像这样昏睡不醒。”
　　说完，我好整以暇的观察他的反应。
　　“啊！”他惊讶了一声，然后——
　　“那，那我赶快收拾行李！你等我！”说着他就要跑出去。
　　——不会吧！居然一点怀疑都没有！这么好骗！
　　“等等，”我赶忙拉住他，清清嗓子道：“既然我已经醒了就代表着暂时没事了。现在我刚醒，需要休整休整，你去弄些易消化的粥食，我们用了再上路吧。”末了，我又补充一句：“对了，记得多准备些容易保存的干粮。”
　　“哦，好！我马上去！”
　　带他走远后，小人儿这才飞到我鼻子上方，乍唬唬地道：“无名你明明就只是贪睡过头而已！你——你居然骗人！亏你还是修行的人！”
　　“那又怎样？”我慢条斯理的开始穿外衣，边穿边说道：“我修行修的是心，既然那时候我的心告诉我它想这样说，那我只好随着它了。”
　　“诡辩！歪理！哼！我去找一凡！”说着她气呼呼的飞远了。
　　“哎呀，家有一宝，乐趣无穷啊。”我止不住的舒啸一声，得意地笑了笑。
　　半个时辰后，一凡来叫用饭。
　　我也就背上我的包裹，随他去了大堂的饭桌前。
　　炖的香滑的红豆粥，两个小菜。旁边的长椅上放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包裹，从那些鼓鼓的小包形状来看，应该是一些包子馒头之类的东西。
　　“给。”一凡为我盛了一碗，细心拌上小菜后递了过来。
　　“多谢。”
　　这顿饭吃的极其安静，我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而他约摸是因为马上要离开此地，所以情绪不高吧。
　　而本来该唧唧喳喳说个不停的小人儿，此时也不知去了哪里。
　　一会后。
　　“我用好了。”我放下碗筷说道。
　　“啊——”他如梦惊醒般回神道：“不再添一碗吗？”
　　“不用了，我饱了。我去外面走走看看，顺便消消食。你吃完就开始收拾要带的东西吧。嗯——”我说着看了眼四周的摆设，“我们可能要很久之后才会回来。所以，屋子里的东西，你最好能锁上的锁上，太大件的用布盖上。”
　　“我还能回来？！”他瞪大眼，用一种意想不到的表情道。
　　“这是自然。我又不是人牙子。我只是受人所托带你离开这里一段时日而已——待你的忠狗毛病治好了，你自然可以回来。”
　　“那你呢？”
　　“我？”我指了指自己，笑着道：“我本是无名之人，没有过去未来，我既无来处，也没有归处。到时候会在何方，交由天定吧。”
　　“哦。”
　　“不说了，我出去消食了。”说完我摆摆手，朝外走去。

　　第3章 陈寻苏音

　　才出远门，便听到小人儿兴高采烈地一路嚷过来：
　　“无名无名无名！无名！哈哈哈！我好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