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啖一肉 作者:烤翅店店长(下)【完结】(16)

2019-05-13  作者|标签:烤翅店店长 强强 天作之合 三教九流 幻想空间


  “可怜这孩子了,年纪这么小,甚么福都还没享过。”捕快局促的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有些事真是天注定,只盼着她能投个好人家。两位作证,这事真是凑巧,可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也是倒霉得很,撞上了这样的事。”
  邹仪依旧低着头不说话,只将兰娘搂得更紧了些,还是青毓潦Cao回了几句,那捕快在屋子里尴尬的杵了一会儿,不声不响走了。
  青毓垂下脑袋啄了口邹仪的侧脸:“地下凉,要不要起来?”
  邹仪摇摇头。
  青毓又道:“你不怕凉也该想想孩子,孩子小,比不上你能扛冻。”
  邹仪这才爬起来,他在地上蹲久了,两条腿软似煮烂的面条,站起来险些要摔,然而他手中正抱着英娘,腾不出手去扶桌子,还是青毓环住了他的腰,柔声道:“回床上歇歇吧。”
  邹仪不说话,他权当他默认,一面环着他的腰,一面牵着他的手,推开了那间大通铺的门,在地上抽抽噎噎的英娘她娘突然反应过来,泪眼婆娑的扑过去:“你要对我的女儿做甚么?!”
  青毓没有回头,只低声吩咐:“东山,守着,不要叫他们进来。”
  关上的门刹那,邹仪却像是被抽光了力气,背贴着门滑坐下去,青毓拉也拉不住,只好陪着他坐下来。
  屋内的油灯烧得差不多了,灯光忽明忽暗,青毓突然注意到邹仪的脸上有一抹亮光,只有一瞬间,却格外的亮,他凑近瞧了,才发现是腮边的一滴泪。
  邹仪后来不记得发生了甚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床上睡着的,他最后的记忆是青毓扳过了他的脸,小心翼翼、一滴不漏的将他的泪水舔了个干净,直直舔到眼角。
  斯人已去,活着的人却还得忙碌下去。
  英娘她爹因意外杀人被衙门拘了进去,虽不致死,但八年十载的牢狱生涯是免不了的。
  她娘哭哭啼啼,逢人就说起自家的事,惹得别人见着这位祥林嫂就绕道走,她见邹仪和青毓不知怎地有些发怵,倒是不敢在他们面前哭诉。
  英娘年纪太小,不是喜丧,不敢大办,更何况他们家的顶梁柱进去了,她娘盘算着以后的日子该如何捱下去愁得嘴角燎泡,更是不愿意铺张,只订了口薄木棺材——不多不少,刚刚好将英娘卡进去,一件寿衣,一个花圈,又因为夏天,怕尸体腐烂发臭,也没守灵直接就下葬了。
  她娘守着老祖宗的规矩,孩子不满十岁,不得入祖坟,本意是随意寻个山头埋了,蒋钰看不过眼,掏出一大笔钱,请人看了风水,寻了个风水宝地。又烧给她许多精致玩具,漂亮衣裳,美味零嘴。
  正逢英娘三七,邹仪三人并蒋钰去瞧她,三个男人隔了段距离,看着蒋钰蹲在那座崭新石碑前安安静静的烧纸钱。
  那可真是个好天气,天空是粉蓝粉蓝的,正是现下坊间最流行的颜色,大街小巷爱美的姑娘都穿着这身嫩得掐出水的蓝,Cao地绿得流油,忽然卷成一片油亮波浪,原来是一缕凉丝丝的风携着甜蜜花香,悄无声息的来了。
  邹仪看着被吹得东倒西歪的青烟,忽然扭头去问青毓:“你信佛吗?”
  青毓愣了愣,显然觉得邹仪的问题十分滑稽。他摸了摸自己油亮的脑袋:“不信。”
  邹仪显然被逗笑了,露出二十天里第一个笑容:“那你做和尚做甚么?”
  青毓实话实说:“为了混口饭吃。”
  东山却似是十分吃惊的瞥了他一眼:“师兄,今早上的时候我还见你在念超度经文呢。”
  青毓有种被戳穿的恼羞成怒,他恶狠狠瞪了小师弟一眼:“就你话多。”
  东山可怜巴巴一缩脖子,他现在已经有了经验,立马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邹大夫,果不其然,邹大夫叹了口气,去牵师兄的手,三两句话就将他哄得心花怒放不分东西,早把自己的小过错给忘了。
  邹仪说:“你不要老是凶他,也亏得他脾气好,要换了旁人,就等着天天打架吧。”
  青毓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
  邹仪又微笑起来,轻声细语地问:“哎,你刚刚不是说不信佛的吗,怎么又偷偷摸摸的替人家超度了?”
  青毓拧了拧眉毛:“谁偷偷摸摸的,我可是光明正大的,”然后才压低声音道,“我确实不信佛,可是我信命。”
  邹仪听了不禁抖了抖睫毛,抖下一簇光来,他好笑的扫他一眼:“你这样的人,会信命?”
  青毓点头:“当然。不信命的人,都死了。”
  邹仪:“怎么说?”
  青毓道:“你知道信命是怎么回事吗?”
  邹仪摇了摇头。
  青毓突然笑了一声,像是有点害羞似的,然后在旁人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儿又敛了笑容,格外深沉的看了他一眼:“何为命?命者,力所能及处,由我;无可奈何处,由天。”
  邹仪愣了愣,就听青毓柔声道:“我不想她死,可我做不到,所以我拜佛。佛的本质与花Cao树木、飞鸟鱼虫没甚么区别,能圆我未了心愿的,都行。”
  邹仪问:“那怎么不拜山间Cao木?”
  青毓轻快的笑了起来:“因为我在心里给它们排了个号,还是佛祖信用度比较高。”
  这俏皮话逗得邹仪不禁微笑起来。
  青毓牵起了他的手,手指一根根挤进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早劝你出来,不要闷在屋子里,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邹仪点头称是。
  青毓道:“那明天我们还出去爬山,怎么样?再走之前将这里好好逛个遍。”
  邹仪没有说话,青毓便当做了默认。
  这时候蒋钰烧完了纸钱,走到他们面前,第一句话便是:“兰娘知道了。”
  话音刚落,邹仪就觉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他不动声色的挠了挠青毓的掌心,这才叫他放松下来。
  青毓问:“她怎么知道的?”
  蒋钰苦笑起来:“还有七日就要行刑,她几次问我能不能叫英娘探监,都被我挡了回去,上次去看她,她说做了个梦,正梦见英娘没了,她们姐妹心意相通,我哪里瞒得住。”
  这次沉默的时间又更长了一些,还是邹仪先开的口:“兰姑娘她……还好么?”
  蒋钰张了张嘴,花了好大劲才成功组织了措辞:“有人时刻看着,床浇了铁汁搬不动,碗换了摔不坏的铜碗,饭菜也下了安神药物。这些都还好,只是头发白了大半,精神不行。”
  东山似是吃了一惊:“头发白了?”
  蒋钰似是难以启齿,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是,她觉出英娘没了后我受不住逼问就逃开了,过了一日去看她,白了大半。”
  这话说完,便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还是青毓回了神笑了笑,把气氛给活络起来。
  几人算是有搭有调的一路说着话下了山,邹仪他们已经不在苏家呆着,在镇上租了客栈,邹仪同青毓一间房,邹腊肠同东山一间房。
  邹仪请蒋钰在客栈大堂吃了酒菜,蒋钰心里头难过,酒不过喝了两小杯就醉倒,醉了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还要跳舞脱衣裳,把三人吓得够呛,叫来了蒋家下人将她带回去安顿好,三人都是满头大汗。
  几人见天色不早,便都上了楼,喊来热水洗去身上的臭汗,邹仪今日的酒喝得并不多,可被热气一蒸,那酒劲都上了头,熏得他四肢格外绵软,几乎闭眼就能睡着。
  青毓从隔壁间回来,一见他那副小j-i点头的模样又吓了一跳,哄着他擦干了身子,将他用被子一裹,丢到床上。自己也跳进去潦Cao洗了个澡,轻手轻脚回床上时邹仪已经睡熟了,歪着头还像小孩似的砸吧几下嘴。
  青毓揩去他的口水,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美人睡相,虽然睡相不佳,但因邹仪底子好流口水也流得赏心悦目,他亲了亲他的额头,却不是翻身上床,而是套上鞋,悄无声息地往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帖子又被吞了,失而复得再失,人生真是充满刺激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青毓半开了窗,秋天的夜风比夏日要凉许多,激得他身上一层j-i皮疙瘩,他拢了拢胸前的衣襟,正踏了一只脚到外头,不知怎地,忽又抬起头朝床的方向瞧了一眼。
  邹仪睁着雪亮眼睛,直直的同他对视。
  他在惊吓之下,险些从窗子上跌出去。
  虽然及时转动了身子,但腰还是结结实实的磕在窗槛儿上,他收回了腿,一面两手揉着腰哎哟哎哟的吸气,一面恶狠狠的瞪着邹仪。
  邹仪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掀开被子走到他身边,轻轻的在他腰上摁了两下:“怎么,伤的厉害么?”
  青毓恨声道:“大半夜的,吓你相公做甚么?”
  邹仪听到这称呼也只是挑了挑眉毛,居然意外的没有追究。他低低笑了一声道:“你这可算是恶人先告状了,这三更半夜的,背着我要去哪里?”
  邹仪一只手托着他的腰,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青毓便顺水推舟往他身上一靠,状若无骨娇柔做作地道:“去偷腥呀。”
  邹仪面上不变,毫不客气的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厌恶道:“别油嘴滑舌的,你以为你的心思我不知道么?”
  青毓沉默片刻,忽将面上的笑敛去,轻轻推了把邹仪:“去榻上说话,再这么站着腰吃不消了。”
  邹仪依了他,还在他身上放了个软垫,这才重新开了口:“你偷偷摸摸去外面做甚么?”
  青毓笑了笑:“你既然已经知道,又何须来问我。”
  邹仪眨了眨眼睛,睫毛好似两把小刷子,浸满了雪白的月光,轻轻一眨,正巧刷去了他眼中的神情。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晚上你在酒里下了安神的药,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在浴桶里就要睡着了。”
  青毓不说话,邹仪看着他,又道:“你不肯说,偏要我猜,那我就来猜猜看。三更半夜,偷摸出门,你是要劫狱对么?”
  青毓的瞳孔缩了缩,他仍是没有说话,但脸上突然出现几分放松的笑意,他将头在邹仪颈窝上蹭了两下:“知我者,满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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