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邹仪心中一凛,明白这是从凶手身上扯下来的重要物证,忙仔细的查看,然而巷子里逼仄狭隘,y-in影浓厚,他瞧不大清楚。
他起了身,看了眼断气的老人,还是果断跑出巷子,对着太阳光仔细的瞧了瞧。
白玉光滑细腻,不是俗物,然而也非多珍贵,样式是普通的玉蝉,没有甚么能指代主人身份的特别记号。
邹仪不死心,拧着眉毛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忽听一阵急促脚步声,伴着的是东山气喘吁吁地呼喊:“邹大夫,邹大夫,我叫人来了!”
邹仪抬了抬眼皮,黑魆魆的眸子里透出几分凝重来,他叹了口气,侧了侧身。
几个热心肠的年轻男子率先冲了进去,然后是好事的街坊邻居,里三层外三层将这儿堵了个水泄不通,东山被邹仪扯到角落里,他正准备开口,见着邹仪的神情却问不出来了。
邹仪拍了拍他肩膀,将玉佩在他眼前一晃,安慰道:“老人家临死前手里攥着这个玉佩,想来是凶手佩戴之物,有了它,相信不久就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东山没瞧清楚,不知道这玉佩平平无奇,当下心中一喜,然而听身后躁动,有年轻人喊:“他已经去了!”又难过起来,一时间悲喜交加,说不出话。
几人合力小心的将死者抬了起来,然而巷口小,又围了那么多人,连只苍蝇都挤不出去,他们喊了几嗓子“让让”,收效甚微,邹仪见着这么多不能推不能挤讲理还说不通的老小,俨然头大,冬日里额角却流下热汗来;这时却听一阵整齐有力的步伐声,有人高声道:“让让,让让!衙门办事,一律让开!”
人群这才不情不愿的分成两股,留出恰好一人通过的缝隙,捕快们训练有素的将尸体搬走,又听了邹仪简单说了玉佩的来龙去脉,当下请他们三人去衙门一坐。
几名捕快在前面快步走着,捕头慢吞吞跟在后头,和三人并列。那捕头是个长手长脚的高个,面上肌r_ou_有些松散,勉强挂在颧骨上,脸颊带着一股劳作日晒特有的红,瞧着很是淳朴;然而穿得衙服精致,还别了零碎的金饰玉饰,同他的面相很不搭,这时候就不是淳朴了,是一股子富寒酸。
邹仪没想到富还能富得这样不体面,心下纳罕多瞧了几眼,被他逮了个正着,他露出两排黄牙笑道:“还要多感谢三位机灵,不然让凶手折返,错过了一大物证可就麻烦了。”
邹仪也拱手笑道:“哪里,不过是就这么走过去心下不安罢了,毕竟一条人命,早日破案也好告慰死者在天之灵。”
捕头道:“这是自然,我们必将倾尽全力逮捕凶手。”
几人又说了些话便到了衙门口。
照理来说衙门口去得多了,早该驾轻就熟才对,虽说杜国的衙门同之前的有些不一样,可总共差不离,门前的两座雄狮就极亲切;然而邹仪在跨进去的时候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他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y-in而霉的味道。
果然,一落座那捕头的脸就变了,幽暗灯光将他衬成了一只尖嘴猴腮的猴子精,唯有眼睛像蛇一般毒辣得吓人,他似乎已经将三人定为了嫌犯,颠来倒去问了好几个问题,有一些近乎冒犯。
他们耐着x_ing子答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东山饥肠辘辘肚子叫出了声,羞赧的低下头,就听青毓的锋利声音响了起来:“我们可以走了么,时辰不早了,得去找个下榻地方,再吃顿热饭。”
那捕头笑眯眯答道:“还请大师稍安勿躁。”
之后又缠着他们问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勉强的放了人。
东山冲出了衙门,吸了一口凉丝丝的空气,扁了扁嘴道:“这甚么地方,怎么人都这样坏,净是些欺负人的。”
青毓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还有之前那个水蜜桃兄弟么,别想太多,师兄带你去吃饭,”他突然回过头,对落在身后的邹仪歪头一笑,“邹大夫请客,尽管吃。”
邹仪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拳。
青毓在沾到衣角料的时候便闪开了,然而待邹仪把拳头收回来他又靠过去,委委屈屈地将脑袋往邹仪颈窝一搁,小鸟依人道:“满谦你真是狠得下心肠,我一身家当在你那里,哪还有闲钱养活这臭小子。”
邹仪被他恶心的一身j-i皮疙瘩,推开他,忽然莞尔一笑,极其轻佻的摸了把和尚的下巴:“你连化缘钵都没有,还能有甚么值钱家当,也就这幅皮囊勉强能看,记得好好养着。”
东山牵着邹腊肠,面不改色的背那句已经嚼烂了的“□□,空即是色”。
他们找了家中规中矩的客栈,定了房,搬了行李,又点了一桌热饭菜。三人在等菜途中无聊,便喊小二拿了份新鲜报纸。
青毓CaoCao一翻,没翻出甚么有用的,便丢给邹仪,他低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就听旁桌的人聊得热火朝天。
一人道:“听说了没,程老被人刺死啦!这下‘膳景馆’考核官的位子空出一个,不晓得谁能做上去。”
一人道:“我瞧着戴昶年轻有为,能担此大任。”
另一人冷笑道:“他?他年轻人里头算不错,可比那些大师差得远了,程老天赋之高也到不惑之年才当上的考核官,现下北老、李老都活着呢,哪里有他的份?”
还有另一人却不屑的啐了一口:“那些个老家伙不过是仗着年轻风光啃老本,这几年都拿不出甚么像样作品,还是不要挡年轻人道的好。”
此话一出,邻桌的这两人险些就要打起来,还是店小二见苗头不对给上了壶茶一打岔,将两人的火气消下去。
青毓朝店小二招了招手,小二点头哈腰的来了:“客官,请问?”
青毓微笑道:“没甚么,不过是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听见邻桌几位兄弟争辩却不晓得在争些甚么,特请您来为我解惑。”
小二忙道:“客官客气了,为您介绍本地风俗是我本分,”他见青毓杯底已空,抬手给青毓添了新茶,“您赶得巧,不知道您听没听过‘膳景馆’这名号?”
青毓点头。
小二道:“这便好说了,评‘膳景馆’有五位考核官,分别是宋懿公子,吴嵬老先生,范玖老先生,程严老先生,还有就是他的胞弟今日被人刺死的程肃老先生。”
青毓敏锐捕捉到称呼得不同:“后面几位都是老先生,只有前面那位宋懿以公子称之,想来是个英年才俊?”
小二笑道:“客官果然厉害,不错,自古少年出英雄,宋懿公子其父为上届的考核官,自己也分外争气,年纪轻轻就子承父业,可给宋家争脸啦。至于旁儿几位客官说的,北老、李老是指北旷老先生和李澜老夫人,而那位戴昶戴公子,也是不得了,家里没一分背景,赤手空拳打天下,这几年风头正盛,大家都说他和宋懿公子不相上下呢。”
青毓陡然被灌了一大堆人名,有些晕乎,不过想了解的都了解到,他又同小二闲扯几句,菜上来一掂起筷子小二便顺势住了嘴,悄无声息离开了。
青毓对他的识相很满意,尝了一筷子滚油豆腐后更满意,觉得人间至乐不过如此,可他抬头扫向四周,却发现邹仪皱着眉盯着报纸的一个角落,他凑过去问道:“满谦,怎么了?”
邹仪用手指虚虚一指:“这位……我好像认识。”
青毓一目十行扫了,只见上面是个豆腐干大小的征医广告,大意是偏头痛难忍,求名医救治。
他抬头,就见邹仪蹙着眉头,面上的表情难以言喻,过了半响方道:“他……是名跑海路的商贾。之前险些做了我岳父。”
青毓本兴致勃勃,以为有甚么惊天秘闻,这下听了却笑不出来了:“岳父?”
邹仪瞥了眼他神色,眉眼却舒展开来,狡黠地微笑道:“他家的小女儿是老来得女,掌上明珠,任x_ing得不得了,当时吃准了我谁都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