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妈的瑞，你能不能有一点出息？混血男子站在病房门口，忍不住暗自骂了一句。他仍旧迟疑了几秒钟，终于下定决心敲门，却未料手还没有抬起来，门被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脸上仍带着未消的怒意。
“你是谁？”他瞥了一眼面露困惑的瑞，不耐烦的问。
“呃……这不是苏文彬的……？”瑞还当自己走错地方了，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他在休息，不见客。”男子硬邦邦的讲完，就又关上了门。
瑞一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呆呆在门口站了好久，并未听到里面传来任何声响，而那个男人也没有再出来，他终于明白过来什么，扯着嘴巴笑了一下——自己都觉得动作僵硬的艰难。
于是，当苏晨淸从楼梯走上来的时候，就看到瑞低着头坐在病房门口。
即便是VIP区域，走廊上人来人往也一点不见少。而紫发的混血男人却像游离于世界之外，如同飘忽幻影，极好看又极脆弱。苏晨淸甚至错觉，只要自己一开口，这个男人也许就会消失不见。
她轻轻坐到了他身旁。对方没有抬头，仿佛没有发现。女人安安静静等了一会儿，才听到男人平淡的声音：“你说的没错，我还是别来看的好。”
听起来实在太镇定了，苏晨淸分神的想，所以崩溃起来才会更具毁灭性。
“看到了？”不肖明说，苏晨淸就知道瑞碰见了谁。
“恩。”瑞很轻的应了一声。
“唉，出去抽支烟吧。”苏晨淸敲了敲瑞的肩膀。后者点点头，跟着她去到吸烟区。
“只有薄荷烟。”苏晨淸掏了一根给瑞，把打火机给他。
瑞点上吸了一口，疲倦的靠到墙上，长长吁了口气。
“我之前听小九说，他这阵子应该去了国外？”
“恩，去谈综并购案。”苏晨淸答，表示小九并未扯谎，“今天凌晨才回来。和蒋衍一起。就是……你看到的那个家伙。”
瑞没有搭腔，只默默抽烟。苏晨淸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我也是今早接到电话说苏文彬住院的。怎么回事我也不很清楚，蒋衍那家伙不让我进去。”想到什么讨厌的事情，苏晨淸皱了下眉。
“说起来，蒋衍大概也算得上同我们是青梅竹马吧。不过从小就不对盘，尤其讨厌我，所以苏文彬对他也很不喜欢。之前只听说他出国了，最近好像才回来，在他爸公司做，应该同苏文彬会在工作上碰到吧。”苏晨淸慢慢的说，其实她也不十分明白自己想要解释什么，她想这些事情并不见得能让瑞好受多少，她只是不堪忍受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没有赶他出来。”
当苏晨淸不知道再讲什么时候，她终于听到瑞很轻很轻的声音。她怔了一下，转头看他，后者低着头，看不真切表情。
“他不让你进去，而苏文彬却没有赶他。”如同喃喃自语，带着悲戚，“我不是真没神经才跟在苏文彬身边六年的。那些年陆陆续续追他的人难道少么。可是他都会三言两语很快打发掉。但他从来没有赶过我。苏晨淸……”他叫了一声，听起来如同被抛弃的小动物的呜咽，“我以为，我是不一样的。却原来……”
原来根本不是无可取代的。
苏晨淸举着烟的手抖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她似乎想起什么，张了张嘴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陪着瑞闷不作声的抽完了一支烟，又递给他一支，问：“之前停车场碰到你的时候，你是来干嘛的？”
“恩？哦，有个朋友也病了。”
苏晨淸笑了一下：“我有听孙治提，说你带了新朋友给他们认识。”
瑞似乎仍沉浸于悲情中，并没有接口。
“瑞。”苏晨淸叫了声他，“尝试一下其他人吧。苏文彬……也许真的不是对的。”
瑞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林俊温柔的微笑，以及他说追求自己是认真的表情。他感到心念微微一动，极小极细，似乎稍稍缓解了一下内心的疼痛。
总算，他扔掉了手里还剩半截的烟，说了一句：“我回去了。”
“我不会跟苏文彬讲你来过的。”苏晨淸接口。
瑞苦笑了一下，说了声谢。
女人看着他的背影颓丧的消失在眼前，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和苏文彬喝酒的事情。一向冷静自制的大哥那天难得喝高了，朦朦胧胧的靠在汽车后座上自言自语。
“我不值得，晨清。所以，我……不敢松口。”
所以，像现在这样，终有一天要各自走远的。
第十章
“怎么不开灯？”
睡了一觉发过一身汗，林俊整个人都感觉清爽了不少，开门正想去厨房倒杯水，走到客厅却见黑暗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坐着一个人。他惊了一下，下意识按下了开关，一室光明，沙发上的瑞却浑然未觉一般，头都没有抬过一下。
问题显而易见的没有得到回应，林俊意识到不对，绕到瑞身前，便见他双手撑着额头，两眼紧闭，眉头则痛苦的皱起。
这种表情这种姿势，是受了很大打击的人下意识的防备应激。林俊只觉心头一刺，在本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单膝跪到瑞的身前，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轻柔的把他的手拿下来。
瑞并未反抗。整个人似乎仍处于林俊达不到的某处，并无心挂念现实种种。这让他身前的男人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用惯常的温和语调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瑞？”
没有反应。
“瑞？”
依然沉默。林俊放弃了文雅，抓着瑞的双手稍一使力，便将男人拉了过来，然后仰起脸含住了他的双唇。
很冷。
林俊经不住颤抖了一下。瑞此刻浑身都凉透了，他这才发觉客厅的温度调的极低，似乎每次瑞在家他都会将空调的温度设置的尽可能的低。
他不知道瑞在这里独自一人坐了多久，又是什么让他对低温如此习惯，甚至……有时候显出一种病态的执念。但林俊知道他一点都不喜欢看到这样的瑞。男人的思想也好，身体也好，此刻仿若倾尽全力投之于某种林俊永远追不到的沧桑之中，这种无力的排斥感让林俊觉得心脏像被挖开来一样难受。
他伸出舌头慢慢舔拭起瑞的双唇。小心翼翼，不带有一丝杂念，只是在尽可能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