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屋里没有灯光,他以为言叶还没回来。进门之后上了二楼,刚想伸手去开烟,黑暗中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吓了他一跳,手一哆嗦,按了三、四次才把灯开了。
男人坐在沙发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开灯?想吓死我啊!”顾言抱怨。
言叶的表情明显有点不对劲,“你去哪了?”
“去公园走走。”
“就你一个人?”
听到他这么问,顾言觉得真的不对了,但是又下意识“嗯”了一声,想着能唬弄过去最好。
就见言叶缓缓皱起眉,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顾言心里吓了一下,有点心虚,“怎么了?”
“为什么说谎?”言叶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顾言脸上有被揭穿的尴尬,但更多的是对言叶此时态度的不解。
言叶几乎一靠近,顾言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
可言叶却先开口,他眯起眼扯了扯顾言的衣服,“你身上的味道是只有发情的时候才会有的,你沾了满满一身,到底是跟他靠得有多近?”
发没发情顾言不知道,但言叶现在就像是抓到他和别人偷情一样,更可笑的是他眼神里竟然还有一股讽刺,和那个男人如出一辙。
顾言冷笑一声,不逊的扬起下巴说:“你凭什么说我?你自己身上又是哪来的骚味!”
言叶沉下脸,没说话。
他默认一样的表情让顾言也跟着冷笑,“我说错了,你身上是名牌香水的味,高贵着呢!”
两人以前说话时夹枪带棍的也不少,但大都是相互调侃的玩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彻底的冷言冷语。
闭了一下眼,言叶像在压抑心里的怒意,顾言能感觉得出来,他是真的生气了。生气时的言叶令他感觉很陌生。
“你见到雾戈了?”言叶问。
知道雾戈就是那男人的名字,顾言也不否认。
言叶眯起眼,“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你们在一起一句话也没说?”
顾言火了,伸手推了言叶一把,“那么想知道你自己去问他啊!都是同族还开不了口啊!”
言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往自己面前拉近一点,低声说:“你去见谁我可以不管,但是雾戈不同,你应该记得他想杀了你。还有,我不喜欢你对我说谎。”
“可以,那我也有事想问你,你不要说谎。”
“什么?”
“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你要怎么办?”
微微一皱眉,言叶放开他的手臂,转过身去,“这个不需要你操心。”
他冷漠的态度让顾言咬牙,一口气憋在胸口,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其实只是想要我把孩子生下来吧?”
言叶有些莫名的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既然开了口,继续下去就不再那么困难了,“你只是想找个人生孩子,之所以找上我,是因为我皮粗肉厚经得起折腾是不是?等孩子生下来了我也就没利用价值了,你随便就能——”
“够了!”言叶喝了一声。
顾言停下来和他对视了几秒,然后问:“你不否认?”
为什么要否认?他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想的,要说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曾经想要给顾言一些补偿的,毕竟他伤害过他。但是和顾言在一起久了,这念头反而淡了,因为他觉得自己还会在顾言身边待很久……直到长老在梦中提醒他,他才想起,自己终究是要离开的。
言叶盯着顾言半晌,突然讽刺的笑了。
“这些是他让你问的?”笑过之后,他看着顾言的表情冷得吓人,“你们才见了几次面,你就这么听他的话,他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
顾言双手握紧拳头,“我一直想问你——”
“以前不问,见过雾戈之后就下定决心问了?”言叶自己也觉得他现在的心态有些不对,但却停不下来,他不知道心里闷烧的那一把火是什么,只知道再不发泄出来,他会疯的。
“我倒差点忘了,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差点搞起来,那时候他是女的没把你弄舒服了,所以现在变回男人来满足你了。”
“我去你妈的!”顾言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駡,冲过去揪住言叶的领子,但是别说打了,连骂人的话都没来得及出口就被言叶扣住手腕转过身箝制住。
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言叶调笑般问:“他能满足你吗?”
“你——”顾言磨着牙,手臂用力得青筋都要冒出来了。
“还是那个骚货让你干他?你硬得起来吗——”
“你他妈的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
顾言大吼,整个人气得都在发抖。言叶像是一下子被唤醒了,看着顾言愣了愣,然后松了手。
一被放开,顾言马上离他远了点,言叶站在他身后看了他一会,最后转身回了房间,一句话也没有说。
顾言一个人站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浅浅的,像随时可能停止一样。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很难收尾。顾言觉得他和言叶就像夫妻吵架,连两个男人打架都算不上,很窝囊,但和言叶比起来他要更窝囊一些。
言叶对顾言越来越冷淡,像是感情突然降温,虽然他们还住在一起,言叶仍然会做以前做的事,但顾言依然感觉到了。
他们就像两个一时被激情冲昏头的年轻人,等激情消退了,脑子也慢慢清醒。言叶比以前沉默,连眼神都变得冷淡,有时候晚上出去了甚至要到半夜才回来。时间一天天过去,顾言就一天比一天更相信雾戈所说的,毕竟就算不看说话的人,那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言叶不想低头,但顾言也不想示弱,仿佛是场冷战,只是普通情人之间的一点矛盾却都很认真。
几天之后顾言发现自己的肚子大了起来,虽然没有到怀胎十月那种地步,但跟他的身材相比,凸出来的那一块还是有点影响体型。于是他无法再沉默下去。
“你不是说肚子不会大了吗?”言叶回来之后,顾言指着自己的肚子问。
而言叶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不要紧,“已经是最大的程度了,不会再大了。”
他无所谓的样子让顾言发火了,“那我要出去怎么办?挺着个大肚子别人还以为我得什么病了!”
言叶正往浴室走,听到他说要出去,才停下来转身说:“你现在哪里也不能去,就待在家里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
顾言愣了半晌,最后只能像是听到一个玩笑般的问:“你这是要软禁我?”
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言叶说:“只是在保证你的安全。”
狗屁!“那你不如拿条链子把我锁起来!”
言叶视线缓缓向下,看了一眼他脚上的红绳,“必要的时候我会考虑的。”
操!顾言恨不得把沙发砸过去,但最后还是握紧拳头狠狠捶了一下。
冷静下来之后,这些一天所发生的一切全部历历在目,顾言终于意识到,他们看似只是为一件小事而争吵,其实最严重的问题一直存在着。
——其实这一切,他虽是当事人,却一直都在状况外。
感觉就像是过了新婚期。恋爱时和结婚后是不一样的,也许这样的比喻不怎么恰当,但是他找不出更适合的形容。
一个人躺在床上,他的手总会下意识放在肚子上,虽然感觉不到里面有什么反应,却突然开始一点一点的害怕起来,又忍不住胡思乱想,比如这时候突然要生了,那孩子会不会像电影里那样直接从他肚子里钻出来?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一阵恶寒,以前可能是因为言叶在,他的一举一动和想什么都不知不觉被左右着,现在言叶不在了,他好像才终于清醒了。
突然一个人要承受这么多,而且是完全没有经验和头绪的事,顾言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觉得不仅脑子,连心里都空荡荡的,他把头蒙到被子里,不止一次在心里对自己说:你他妈的不能犯贱啊!
说归说,还是忍不住要骂言叶,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怨妇一样。正当他腹诽的时候,卧室的门突然开了。
听到脚步声,顾言愣了一下,刚想转身坐起来的时候,身后却贴上了一个人。
“睡了吗?”言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身上带着酒气,连声音都有几分醉意。
好几天没有听到他这样说话了,而且一只手还搭在他腰上,顾言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但马上就意识过来言叶这一身酒气是哪里来的。
他不想像女人责问丈夫去哪里鬼混,索性闭眼不动。
片刻之后,他听到身后的人轻笑了一声。
“真的睡着了?”
然后,感觉被子被掀开了一点,言叶的手带着一丝凉意伸了进来,在他的腰侧摩挲一会,缓缓向下——
顾言穿着花短裤,基本上只包住了个屁股,直接看绝对没有什么美感,但是在被子底下还算有几分情趣。言叶的手像在点火,在他大腿上轻轻揉捏着。
“你没睡吧?眼皮动了哦——”男人调笑的声音近在耳边,很恶劣。
努力忽略身上的挑逗,顾言整个人僵得直挺挺的,他有点不明白言叶怎么突然恢复常态了,但又觉得他不像是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