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映桃花 作者:淮上(下)【完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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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晖说干就干,脱了冲锋衣,只穿一件黑背心,露出结实紧绷的上身肌r_ou_,开始大批量挖石头了。
他一掌下去能铲起数百斤碎石,虚空中抬起,再把它们远远甩进拉萨河中心,如同下了岩石的暴雨,轰隆隆的声响震耳欲聋。张顺捂着耳朵躲在山丘后,尽量缩头避免被碎石波及,对着楚河竭力嚷道:“这姓周的太牛逼了!——他怎么不去蓝翔教开挖掘机?!”
山坡另一端传来周晖的爆喝:“我听见了,灾舅子!”
轰隆一声巨响,坍塌的地面使铁轨大面积塌陷了,幸亏火车停运,否则开到这座山附近非得车毁人亡不可。
“媳妇!”周晖大声道:“媳妇快出来看死人!”
楚河三下五除二跳上山坡,敏捷地顺坡度滑下。张顺摇摇晃晃跟在后面,刚爬到坡顶,往下一看就愣住了。
只见石滩几乎被周晖挖穿,下面冻土中岩石巨大,内里横七竖八,夹杂着不少红衣喇嘛尸体,大多是一团团零碎狰狞的血r_ou_。
而纵深十余米往下,冻土中出现了黑色的地下石山——那是旺嘉雪山的地下支脉,千百年来被压在厚厚的冻土中,黑色山岩中有着无数巨大的缝隙,如同蛛网般撕裂、蔓延,在更深的地方汇聚成一个庞大的山口。
山口外散落着无数铁板和轴承,以及崩成碎块的七孔车轮。
——摩诃把火车带到地下山洞里去了。
周晖喃喃道:“我擦……这孩子太会玩了。”
他回头看向楚河,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下去。”片刻后楚河道,“先找到火车传送前的最后一个方位再说。”
他顺着巨大的石坑往下滑,避过一切凸出的尖锐石块,几秒钟内便达到坑底,站在黑色的山岩上,回头和周晖对视。
周晖眼底却闪烁着复杂的光,半晌后道:“我必须提醒你,如果我们被传送,下一个地点很有可能是四恶道中的随机一道;而你脊椎上的金环锁附着禁咒,一旦越过人界碑,这具r_ou_身就会被炸得四分五裂……”
“不是还有魂魄吗?六道轮回一下再重塑人身呗。”楚河随口道,随即看到周晖瞬间铁青的脸色,立刻意识到什么:“……我开玩笑的。”
周晖盯着他,目光森寒。
楚河条件反s_h_è 退后了半步。
他身后不远处,张顺踉踉跄跄从石坑壁上爬下来,茫然的看着他们。
封冻的原野上寒风呼啸,在山岩崎岖的缝隙中,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周晖盯着楚河很久,才轻声道:“你知道我的脾气……这种动不动血r_ou_模糊的事情,在我面前,下次少提。”
楚河垂下眼睛。
“我开玩笑的,”半晌他说,“如果遇上传送点,我会自己留在人界。”
周晖挑了挑嘴角,但那笑容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许久后他才转身,在呼呼冒风的地底山洞前探了探,招手示意张顺收拾物资,准备下洞搜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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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能容火车一头撞进去的山缝十分宽敞,虽然道路崎岖,但并不太难爬,只是走了几分钟就黑暗y-in冷无比,张顺那件带绒的冲锋衣已经顶不住了,只能由周晖脱了外套给他再加上一层。
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连头灯的光都无法穿透很远。周晖拿岩锥在前面开路,张顺拽着攀爬绳在中间,楚河殿后。中间有一段路笔直向下,周晖纵身一跃就跳下去了,和楚河一上一下拉着绳子,张顺好不容易才被他们用攀岩绳一点一点的放下去。
落地时张顺狠狠打了个寒战,跺了跺几乎被冻麻木的脚,哈着气问:“咱们离地面多远了?”
楚河从天而降,稳稳落地,起身拍了拍手。
周晖轻蔑道:“才五十多米呢内弟,折算成打炮的话这点运动量不过是打了半炮……你平常打炮都是只打一半就满足了吗,这样找媳妇很难的……”
张顺额角乱跳,只见周晖洋洋得意转过身,说:“来吧,这里有条地下河,差不多快到了。”
其实不用他说,水声就已经很清晰了。满地焦黑的火车零件如同长路般铺开,向黑暗深处延伸,直通向这条奇迹般穿过西藏旺嘉雪山的地下河;九曲十八弯的河道倏而宽阔,倏而极度收紧,向山岩差互的远方奔涌而去。
“这是拉萨河的支脉,在通往那曲的途中转入地下,如果中途不断流的话可能会一直延伸到鄂尔多斯或华北平原。”楚河打起狼眼手电,对望着河面啧啧惊叹的张顺解释道:“西藏每年有大量冰雪融化,通过地表水渗透一路向北,这条河再往下的垂直落差可能会达到几公里甚至几十公里……如果你坚持不住的话可以先上去。”
“不不,”张顺摆手,站在河道边震惊道:“自然景观真是太惊人了!”
楚河无声的笑了笑:
“——地狱十八层更壮观……”
张顺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楚河却抬手制止了他,只见周晖突然在不远处喝道:“老四!——过来,找到火车了!”
楚河大步走去,狼眼手电一照,即使是他都不禁愣了愣。
只见宽阔的地底空间,半截火车头突兀的矗立在地下河边,仿佛黑暗中某种狰狞恐怖的巨兽,在空间剧烈挤压中形成了一个极其扭曲的x_ing状。车头后连着几节车厢,已经完全绞成庞大的螺丝状废铁了,无数轴承、车轮、车厢外壳泛出焚烧后的焦黑,乱七八糟的堆砌在山壁边。
“就是在这里进入空间裂缝的,可惜只进了一半,另一半被卡在这里了。”周晖爬上车头,举着手电往开裂的铁皮车顶里看,喃喃道:“我擦,这车头质量可真杠杠的,要换辆本田肯定被空间绞力压成齑粉了……”
楚河在下面喝道:“你小心点!”
“嗯嗯,知道——”
周晖的声音戛然而止,借助手电光他看到驾驶位上似乎有个人,满脸是血的坐在cao纵台前,健壮的身上披着件黑风衣,已经昏过去了。
“哎哟我去,”周晖惊奇道:“找到了。”
他转身向地面上的楚河招招手,说:“亲爱的!——别过来这儿脏,叫傻逼小舅子帮我把老二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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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地狱道,血海。
天空是血红色的。也许本来不是这个颜色,但终年被海面上空的红烟笼罩,看起来红得y-in沉可怖,似乎随时会折裂成几块,从缝隙中漏出倾盆而下的血雨来。
九头婴掠过天空,发出凄厉的叫声。血红海涛翻滚咆哮,浪花托起无数腐尸,继而被密密麻麻的低级魔物爬出水面,贪婪撕咬吞噬。
小妖怪们顺着海边的悬崖攀爬,追逐,互相撕咬,好奇窥探着崖顶上突然出现的半截火车头,对这陌生的钢铁巨兽亮出獠牙。
但紧接着,一个坐在车顶的身影动了动,低下头,露出了美艳而冷漠的面容。
小妖怪们恐惧尖叫,瞬间四散。
车头最底,迦楼罗在地面上发出呻吟,继而睁开眼睛。
他的视线涣散,很久才渐渐聚焦,迟钝的痛觉渐渐爬满全身神经。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的话,那应该是一幅非常惨烈的画面。迦楼罗整个身体被火车头压在地面上,身上、手臂血r_ou_模糊,腿被压在坍塌的车厢里,一条小腿被长条钢筋透骨而过,死死钉在了岩石中。
“你醒了?”摩诃从车顶探出头,居高临下盯着他。
迦楼罗试图掀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沉重火车,但用力几次都不成功,只能喘息着放弃了。
“……你来吧。” 他躺在地上,半晌突然说。
“干什么?”
“来拿我的神格啊,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兄弟俩对视半晌,迦楼罗微微一笑,那笑容在他满是鲜血的脸上,竟然显得非常平和。
“ 我不想再看到这些了,父子相残,家破人亡,颠沛流离数百年,每个人都满怀仇恨和不甘……我只想所有人都平静地活下去。所以如果你想要的话,就把我的神格拿走吧,反正我也反抗不了了。”
摩诃偏过头,在血红天幕的背景下望着他,目光中充满天真的无辜。
很久后他终于动了动,正当迦楼罗以为他要跳下来动手的时候,却只见他舒服的换了个坐姿。
“我不要,”他说。
“……什么?”
“我从来没想过要拿你的神格。”
在迦楼罗难掩愕然的目光中摩诃笑了起来,那面容简直摄人心魄,尽管笑容中满是恶作剧般的得意。
“我当初从魔禁石窟中逃出来的时候,母亲竭力阻拦我,却再三不愿意说出要阻拦我的原因。当时我被愤怒和嫉妒冲昏了头脑,以至于没有仔细想过他这种不合常理态度的原因……直到我降临血海,某天突然发现自己随着时光而渐渐衰弱,才感觉神格已经消失,到了那个时候,才明白母亲不愿意告诉我真相的理由。”
“他怕我找你,他怕我继吞佛后再犯下手足相残的重罪,他不想见到自己的两个孩子相争相杀。”
迦楼罗神情怅惘,只听摩诃悠悠道:“他这么希望的话,那我……如果我抢走你的神格,母亲一定会非常、非常的伤心吧,我不想让世上唯一爱我的人再露出那种悲伤的表情了……”
一片沉寂,半晌迦楼罗突然开了口,语气有些松动:“那你为什么要设计这些?”
“设计什么?”摩诃狡猾道。
“别装傻,我们在冰川上打了七天七夜都没让空间撕裂,为什么火车上我不过挡了你一下,整列车就直接闯到地狱里来了?你事先就已经在铁路线上动过手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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