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 作者:七六二(下)【完结】(29)
惠帝扣下匕首上的机关,取出其中那张带血的青纸,再取出传国玉玺,在另一张青纸上落下一印。
他颤抖着手,将两张青纸并排摆放,一眼就看出了其中蹊跷,但经历过谢英的事,他算是受过了风浪,已能沉住气,先给赵王赐了座,才问:“王叔可有什么要说的?”
赵王细细看过两张青纸后,旧神色淡定,道:“陛下,一个身份不明的胡人,带着一张来历不明的矫诏,便要空口诬蔑老臣欺君罔上、滥杀无辜,陛下难道会信?”
惠帝:“楚王怎么看?”
楚王应声出列,道:“前些日子,江湖人聚于石头城大办英雄会,掀起风波无数。陛下知道,允弟生x_ing柔弱,事情出在他的封地上,令他不知所措。臣弟不得不替他出面压制,并将赵灵带回京城,交由大理寺查办。”
惠帝:“楚王辛劳奔波,受苦了。”
楚王一摆手,道:“这是臣弟的本分。还是说魏大人吧!昨日,魏大人星夜来访,言及此案乃是他平生从未遇过的头号难案,因为事关赵王,不知如何决断。臣弟惶恐,不敢多言,未料魏大人会因此自缢。自责之余,臣弟不禁要想:魏大人是当朝廷尉,是大周断案最高明的人,他说难办的案子,恐怕确有蹊跷。别的事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另一件事,到了此时,却不得不上报。”
惠帝:“何事?”
楚王:“举办英雄宴的人,名唤岑非鱼,只凭他的身份,便能证明赵灵是赵桢遗孤。此事,司空大人冯飒应当最清楚不过。”
惠帝眉头紧蹙,疑惑道:“冯老将军?”
冯飒应声出列,跪伏在地,道:“臣有罪!”
冯飒向来不偏不倚,在谢瑛谋反时,更曾救惠帝于危难,而后重新出仕并升任司空,为人处世公道正派,朝中上下有目共睹,惠帝不知他怎会牵扯进来,连忙问:“冯司空何罪之有?”
冯飒摇头叹息,道:“当年,国子祭酒曹跃渊上书进谏,触怒先帝,被抄家灭门,唯有一子,名唤曹三爵的,因远在玉门从军而幸免。曹跃渊万念俱灰时,老臣不忍见他走上歧途,便派人将他送入少室山避祸。他在山中结识了高僧弗如檀,因缘际会、遁入空门,十年后才还俗下山,改名换姓,即为岑非鱼。”
赵王冷笑道:“冯司空怎能包庇罪臣后人?”
冯飒冷哼一声,道:“朝有谏臣,国不亡也。先帝怒杀曹祭酒,悔之晚矣,知道曹三爵仍在世后,不仅没有怪罪老臣,还赐他一张丹书铁券,由老臣亲自送到他手中。”
惠帝点点头,道:“先帝对曹祭酒的事耿耿于怀,寡人知道。冯司空做得对。”
冯飒:“岑非鱼就是曹三爵,他感念我的救命之恩,年前还曾来拜访我。赵桢若真有遗孤,他虽未见过,但能凭一件信物确认。”
惠帝:“什么信物?”
冯飒:“赵桢的一块白马玉符。”
惠帝听过后,命冯飒即刻将岑非鱼传召入宫。
岑非鱼轻功了得,不过片刻,便已站在大殿上。
惠帝听过岑非鱼的陈述,将两块残玉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点点头,道:“赵王,看来赵灵的确是赵桢的遗孤。听说赵灵武功了得,他没有必要同岑非鱼合伙,假冒罪臣之子,诬陷于你。”
赵王脸色铁青,再也按捺不住,指着白马大吼:“你血口喷人!”继而转向惠帝,双膝跪地,三叩首,将前额磕破,“本王对大周忠心耿耿,当年出兵平叛,早知定会被人嫉恨报复,但为了江山稳固,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剿灭了叛军。定是他两人受人唆使,串通合谋,请圣上明鉴!”
声泪俱下、头破血流,赵王的模样半点不似作伪。
惠帝摇头叹息,道:“两人之言不可信,这玉符还有一块,是在齐王手中?速速去将齐王传来。”
众人故作惊讶,甚至有人装模作样地询问齐王怎会在京中。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月前楚王亲自督办案件,眼下齐王劫掠漕粮的罪已经坐实,被软禁在洛京城中的行馆里,只等天子裁决。
齐王顷刻便至,虎步龙行,脸上没有半点心虚。他跪倒在地,行过君臣大礼,朗声道:“罪臣见过陛下。”
“旁的都是小事,暂不要提。”惠帝举着两块玉符,朝齐王发问,“齐王可认得此物?”
齐王从董晗手中接过玉符,细细查看,惊道:“这、这是昔日并州军的前锋,白马军主帅用以调兵遣将的玉符。”
惠帝又问:“齐王如何识得它?”
齐王长叹一气,道:“昔日,赵铎老将军在玉门抗击匈奴,适逢天旱,朝廷国库空虚,兵马粮Cao吃紧。是我父王伸以援手,将青州的存粮送往边关,帮助老将军渡过难关。人分两面,并州军虽作乱,但他们镇守玉门关二十余年,尽心竭力抗击匈奴,却是不假。”
惠帝:“叔父贤明,大公无私。赵铎为魏臣时,亦很少参与朝政之事,及至大周开国,他更是为了大义,向我朝称臣,只请愿继续留在玉门驻守边关。”
齐王点头,目有泪光,道:“后来,赵桢将军从这块玉符中,发现了楼兰秘宝的踪迹。当时匈奴人佯装与我修好,局势和缓,赵桢将玉符一分为三,趁着这个空档,让岑非鱼回家省亲,并将其中一块玉符赠予我父王,算是还他慷慨赠粮的一份情。赵桢、曹三爵、我父王三人各持其一,任何人都不能私吞,我父王亦已将此事向先帝禀明。”
赵王简直一个字都不愿多听,听得“佯装”二字,当即打断齐王的话,道:“齐王怎知匈奴是佯装与大周修好,难不成,是你或你父亲眼所见?当时,匈奴明明早就有意同大周言和,可那赵氏父子在玉门关当了一辈子将军,都长了一颗嗜血的毒心,惧怕往后再无战事,自己手中便再无兵权,所以才会从中作梗,不断挑起争端,拒绝将兵权交还给我。”
岑非鱼眸中精光一闪,笑道:“齐王没去过玉门关,自然没有亲眼看过。可赵王说得如此笃定,想必是亲至玉门关外,还同匈奴的头领们把酒言欢?”
赵王怒道:“休得胡言诬我!”
岑非鱼陡然提高了声音,道:“那曹某请问赵王,您到底是如何得知玉门战况的?”
赵王气势不减,道:“朝廷岂能放任贰臣贼子在边关独大?本王乃堂堂都督幽、并、凉三州诸军事,在玉门关内安放耳目,难不成也要向你禀报?”
“陈王七步成诗,曹某没有那样的才能,但记忆过人。但凡王爷能说得出名字的并州军中人,曹某必定知晓。”岑非鱼迅速发问,气势凌厉、咄咄逼人,“请问王爷,您的眼线是谁?他姓甚名谁?在哪一营、哪一队、哪一个作战位,使得是哪一种兵器?能得到至关重要的情报,而后全歼并州军,如此大功想必王爷终生难忘吧!”
赵王年事已高,忽然被岑非鱼问了一长串问题,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情势急迫,不容他细细考量,编造出一个不存在的眼线。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本王的眼线,就是羯人乞奕伽!”
至此,白马的身世、白马所述冤情,一桩一件,全都被印证了。
“好!”岑非鱼鼓起掌来,“赵王好担当。”
赵王怒目而视,眼眶通红,道:“本王当年为了获取并州军里通外敌的证据,不惜以羯族部落为人质,要挟赵桢手下一名裨将乞奕伽为我传递消息。本王的手段虽不光彩,但唯有如此才能保证消息切实无误。我做一回小人,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周的国祚。”
董晗拍了拍惠帝的肩膀,惠帝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险些被赵王带跑了,便道:“都别吵了!齐王,你继续说。”
齐王长舒一口气,道:“可惜后来玉门事发,另外两块残玉都不知去向。父亲暴毙京中,我继承了他的遗志,多年来苦寻玉符。”齐王说得声情并茂,从怀中取出自己的那块玉符,同另外两块拼在一起,“今日总算得见三块残玉合而为一,是天佑我大周!”
董晗把玉符取回,敏锐地捕捉到了齐王那极度不舍,却又壮士断腕般的神情,不由一哂。
惠帝接过玉符,心中越发沉痛,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先帝于陵前痛哭的情形,继续问道:“齐王既知道这许多,为何还要发出悬赏,让人追捕赵灵?”
齐王闻言,既惊又怒,恨恨地瞪了岑非鱼一样,继而转向惠帝,做无辜状,道:“此话从何说起?”
岑非鱼嗤笑一声,却立马换成一脸真诚,道:“王爷无须多虑,六月里,我曾私下向您陈明实情,并请你出手相助。当时,为免打Cao惊蛇,您还让我在你的枕头边c-h-a了把匕首,假装同你不对付。而后,你便向江湖上一个名唤‘怀沙’的帮派发出号令,出重金寻找赵灵的下落。”
白马附和道:“王爷不仅发出悬赏,更编出了许多假相,迷惑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其实,我流落在外,时刻都会发生不测,王爷一道悬赏将我放到明面上来,可以避过许多暗箭,用心良苦,赵灵拜谢!许是父亲有灵,我y-in差阳错间同岑大侠相认了,而后便将计就计,安排了一场英雄会,想要把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揪出来。”
两人早已合计过,将自己的谋划全都推到齐王脑袋上,届时,齐王为了将自己图谋玉符的嫌疑撇清,不得不咬着牙认下来,他同赵王间的矛盾便更不可弥合,。齐、赵二王若反目成仇,齐王就势必要把赵王置于死地。
“不必多说,本王……只是为了朝廷。”齐王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赵王怒极,暴起喝骂:“你们串通一气,是要置我于死地!”
白马:“王爷保重身体,切莫过激。Cao民还没说到,您暗中向‘怀沙’追加赏金,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事呢。怀沙帮中,恰有我的江湖朋友,能证明您出了数万两黄金。”
“你!”赵王指着白马,怒极几不能言语。
白马:“王爷可要找人前来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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