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 作者:七六二(下)【完结】(7)

2019-05-13  作者|标签:七六二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陆简点头,道:“我原本还是个读书人呢!谁成想,一夜间成了反贼的家眷!我爹如何会谋反?”
  “你记住了,你爹是英雄,他没有谋反。”白马说罢,眼珠子骨碌一转,见四下无人,将刚才发现的“秘笈”拿过来,随便翻至一页,递给陆简,“请你把这页读给我听听。”
  陆简想着许有转机,接过书,即刻朗声诵读:“切忌急躁冒进,若直捣黄龙,受者定有损伤,重者致血流不止。何解?”
  白马听到“血流不止”,立马警惕起来,“你往下念!”
  陆简以为白马在验证自己所言真假,故而读得越发认真,毫不思索地念:“行事前,须知己知彼,依我所言行三番试探。其一,轻抚其面,若受者未躲闪,则知其亦有意于此。”
  白马喃喃道:“什么邪门功法,竟要摸人的脸?”
  陆简:“其二,轻吻之,若即若离如渔夫垂钓,切忌急迫而打Cao惊蛇。凡人皆有弱处,鼻梁、眼角、耳廓,俱可一试。”
  白马渐渐觉出不妥。
  陆简的脸也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读着:“其三,单指探其x_u_e。可先沾少许膏脂以润、润滑。这、这不是《品阳宝鉴》么!”
  白马的脸“蹭”地一下烧得通红,一把夺过书扔到地上,故作镇定,问:“你也看过?书上还说了什么?”
  陆简读得口干舌燥,舔舔嘴,道:“这书流传挺广的,教没经验的人如何行龙阳之事,我也就是在别人那看过一眼。我依稀记得书上说,头次行房要慎重对待,在床上不如在别的地方,譬如靠窗的条几啦、饭桌啦。还要说些不要脸的话,什么‘爹干得你爽不爽’这类的,有些人脸皮薄,说不出‘爹干你’这样的词,可用‘叔叔’替代,还要问……”
  “够了!”白马简直哭笑不得,合着昨夜岑非鱼原是拿自己来试手了?他个三十多岁的在室男!
  陆简莫名其妙,问:“放了我,成不?”
  “这不行,没得商量。”白马趴在窗台上闷头大笑,拍着手里的书,吓唬陆简道,“白马银枪岑非鱼的威名,想必你是听过的,他看上你了,准备带你回青州当压寨相公。这人财大气粗,脑子还不好使,不过各方面功夫都不错,你只要跟了他,十个周望舒都动不了你!”
  恰在此时,岑非鱼做好了饭,见白马还未起床,便举着托盘前来献殷勤。未料,他刚刚走到院中,便见白马趴在窗边,笑嘻嘻地同那姓陆的小流氓说笑。
  他本就觉得自己昨夜没表现好,自己只看过书,免不了照本宣科,依照书本所言,说了些粗鄙流气的话,显得自己多有经验一样!他心下忐忑,一怕白马嫌他不矜持,二怕白马以为他在外有多少风流债,故而大清早就落荒而逃,跑进厨房躲着。
  岑非鱼一颗三十多岁的在室男的心,正思绪万千,猛然见到白马同别人亲热,登时就炸了!他一把扔了托盘,喝道:“你们干什么!”
  白马把《品阳宝鉴》拿在手上拍了拍,道:“读书,这是你的么?”
  “什么玩意儿?”岑非鱼一把夺过白马手中的书,待他看清封面上那四个大字,险些两眼一黑昏过去。他把书往陆简怀里一扔,打定心思要耍赖,嚷嚷起来,“陆简你个王八蛋!哪儿弄来这些乌七八糟的书?有力气看这种书,没力气干活?”
  岑非鱼说着,沿着来时的路,同手同脚地倒着走了回去。
  陆简根本没注意岑非鱼在说什么。他听完白马的话,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及至吃完饭,他看岑非鱼的眼神仍是异常复杂。
  ※
  过了年关,天气开始回暖。
  行商坐贾,俱已开始新一年的忙碌。
  建邺码头,船只成群,往来行人渐日增多,兼有大批江湖人从五湖四海赶来,准备参加上元节开始的武林大会。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同一个地方——石头城。
  汉末三国纷争,建邺称秣陵。孙吴在秣陵城西清凉山修筑烽火台,防范曹魏侵攻,而后驻军渐多,清凉山上一个小小的烽火台,慢慢发展成了一座规模不小的青石城寨。
  春去秋来,曹氏代汉,梁周篡曹。时至今日,石头城早已荒废,城中只余一个兵站,属淮南王治下。
  元月初三,白马一行五人率先抵达石头城。
  白马骑一匹乘云,出了建邺城便开始撒欢,独自冲在最前,一口气沿着青石路跑到山顶,准备直接冲入城关。
  未料,石头城城关外,竟有两名持戟守卫。
  当中一个虬髯大汉把长戟一横,喝问:“来者可有英雄帖?”
  “吁——!”白马发现Cao丛中拉着绊马索,当即勒马驻步,“我又不是英雄,怎会有英雄帖?问我是谁,你们又是谁?”
  那虬髯大汉用手拍拍屁股,嘲道:“闲人勿近!小胡孩儿到别处玩去!走走走!”
  另一名瘦高个的守卫正无聊地啃Cao根,直到听见“胡孩儿”,才侧目看了看白马。然而只一眼,他的视线便停留在了白马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白马好一阵看,最后一拍脑袋,扯着那虬髯大汉赔笑,用一口流利的汉话哎呀呀地喊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啊!”
  “谁跟你是自家人了?”白马腹诽道,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瘦高个”踢了那虬髯汉一脚,偷偷指向乘云,见虬髯汉不明所以地回瞪自己,他急得五官几乎全都动了起来,咬牙切齿道:“马!他的马!”
  “这马看着倒眼熟,这人么……赤发、碧眼,美人儿?”那虬髯汉瞪大双眼看着白马,摸着下巴好一阵念叨,面上神情骤然一变,气壮山河地喊了一句,“哎唷——!原是他娘的嫂夫人到了!”
  白马被惊得一个踉跄,险些跌下马来。
  原来,岑非鱼早在年前,就已将诸事安排妥当。
  自从遇上了白马,岑非鱼便如同三月的黄河。吹面一阵杨柳风,把他心中的怒气、怨气、杀气、狂气全都带走了,将他心上的玉门雪消解成一腔桃花汛,夹着冰、裹着雪,带着滚滚泥沙,奔流向西,消失在白马化成的海洋中。
  白马的一个眼神,就能把十载春秋、滚滚红尘中早已故去的深情唤回来;白马的一句话,就让岑非鱼在那场变故中丢掉的精神,渐日涨了回来。
  不知何时,岑非鱼心中的怨愤业已流尽。他不再无缘由地同他人对抗,亦不再自寻苦楚来惩罚自己,不再蔑视什么,不再嘲弄什么。他不再需要烈酒,收敛了脾气,眼神日甚一日的清明。
  最后,岑非鱼在白马的劝说下,从自己向来看不惯的淮南王手里,接下了一个铜板。这个简单的动作,促成了两人的十年来首次单独密谈,且是好言相谈。
  岑非鱼得了淮南王支持,招来百名手下进驻石头城。
  眼下,石头城早已整饬干净,石板路上没有一丝积雪。
  数十里青石高墙上,“岑”字大旗随风招展;城关门楼前,持戟守卫神情肃穆、形威声厉,令人望而生畏;山顶平台中央,擂台早就摆开,台面宽阔平坦,长宽近十丈,中有假山、小湖,微缩出自然景观;此外,看台四周的青砖残垣都已被整饬过,垒起了一圈高高的看台,至少可供五百人就坐观赛。
  苍郁青山、茫茫白雪、朱红旗帜。
  雪后冬阳下,万物都透着未曾散去的s-hi润幽寒,至美无言。
  然而,这样的美景,白马却是匆忙看过,无力欣赏。
  他只恨自己跑得太快,将余下四人远远甩开,不得不独自接受来自岑非鱼手下人的热情迎接。如何迎接?
  岑非鱼的手下,俱是赳赳武夫。那“瘦高个”强牵走乘云后,虬髯汉便扯着嗓子一声高呼:“嫂夫人到了!”
  幽静的石头城中,忽然钻出近百人。
  城墙上的人摆出一排打鼓,咚隆咚隆敲得震天响;正在整饬道路的人放下手中活计,迅速列队站好,山呼“嫂夫人万受无疆,嫂夫人受与天齐,嫂夫人同大哥百年好合”。
  白马呆立原地,却被虬髯汉扯进城寨,众人一哄而上,轮流牵着他的手问候寒暄。最后,不知什么人混在人堆里瞎起哄,鼓动众人把他举起了往天上抛,差点没把他用毛毯裹起来,一路扔到厢房里!
  及至白马逃命似的跑进厢房,反手将门锁上,他仍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要吐了出来,脑袋里不断地回响着“嫂夫人”三字。
  白马喘匀了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才得空思量。他能看出,岑非鱼在他手下人中的威望极高,他们的感情真挚,或许,这些人全都是白马军的旧部。此外,他还有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这些人他娘的一定是全都对岑非鱼芳心暗许,今天挖空了心思要把自己吓走,好独占岑非鱼一辈子吧!
  白马的猜想果然没有错。
  岑非鱼从青州招来的百名手下,全都是当年跟随他前往青州,为先代齐王送马头符节的人,亦是因此而幸免于难。现在,他们都是岑非鱼的心腹。
  进了石头城,岑非鱼日日接待来宾,与人应酬,忙得脚不沾地。
  白马轻易不能被人看见,每天都躲在房里。
  这日天晴,白马独自跑到城墙上玩耍,听见悠悠笛声,循声而去,便遇上了周望舒。他不想打断周望舒,寻了个干净地方坐下,默默地听着,待到周望舒吹完一曲,他才笑着打招呼:“三叔也躲懒。”
  周望舒收起笛子,却似乎是回错了意,以为白马说自己不为此事出力,便认真道:“青山舫、如是楼,势力中心俱位于巴蜀。此二者,一主谍报、一主暗杀,既是上不得台面的y-in暗组织,又常年经手江湖悬赏令,向来靠信义立足江湖,拿钱办事,不染纷争。”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白马挠挠头,坦言心中疑惑,“我只是觉得奇怪。你想,有心人只消稍稍查探一番,便可知晓你同二爷是结义兄弟。我原以为你们并不在乎,眼下如何又如此谨慎起来?”
  “我们对你从无隐瞒,许多事情你知,但天下不知。”周望舒肃容,逐一道来,“二哥的身份来历,只有洛京中的少数政要知晓,他们不敢宣扬,因为曹家被灭门,错在先帝。在外,曹三爵早已身死,岑非鱼不过是个疯和尚,是青州马场的土财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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