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沉寂。
“咦?那么多人啊?”一个憨头憨脑的汉子挤开人群,走了进来。“是罗公子派人来给咱们修房顶的么?”
“咳咳咳……”罗正一连咳了好几声,“这个……”
“哼。”雷玉冷笑。
“干嘛生这么大的气?”苏放赶忙上前劝慰,顺便把拿在手上的冰糖葫芦一并奉上。“这是我刚才在街上买的,味道很不错,你尝尝。”
雷玉接过,狠狠地咬了一口,边咬还边直盯着房间里的人瞧,不少人被他瞧得心底发毛。
“看什么?!”胡落梅显然属于反应能力比较迟钝、思维能力基本低下的人种,一点儿也没发觉到目前诡异沉滞的气氛,兀自不屑地道,“你算什么东西?!”
“姑娘……”苏放一句话尚未出口,已被她瞪了回去。
“乡巴佬,姑娘是你叫的吗?”胡落梅眸中满是鄙夷,“哼,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小床,分明是有断袖之癖!”——这话倒是符合了大多数人的臆测。
“姑娘,”苏放好心地提醒,“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以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嗤……哎哟!”尖刻的笑声突然转为凄厉的呼喊,胡落梅一双原本如春葱般细嫩的纤纤玉手瞬间红肿得可以媲美猪蹄。
“怎么回事?!”有人惊叱。
“好疼!”
“我的手……”
那些方才碰触到衣裳、包袱,大肆四处搜索的人接二连三地发出痛呼,每个人的手掌均开始泛红,却又瞧不出是中了何种毒。
“好小子!竟敢下毒!”贾京一面察看裴泠的伤势,一面怒骂。
“快交出解药!”屋中少数没有中毒的人纷纷进逼,高声厉喝。
“奇怪。”雷玉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慢条斯理地摘下一颗冰糖葫芦丢进嘴里,“他们这么穷凶极恶地想干嘛?”
“当然是想要解药了。”苏放接口。
“问别人要东西是这种态度吗?”雷玉奇道。
“嗯……”苏放想了想,“多半是因为他们不懂礼貌吧?”
“哦。”雷玉点头,“这也难怪,我听说白道上的大英雄们全是鼻孔朝天、眼高于顶的非凡之辈。”
“是啊,要长成那样还挺不容易,”苏放一本正经地道,“至少我们就做不到。”
“谁教咱们是普通人呢?”雷玉叹气,“怎么比得上各位公子、小姐得天独厚、天赋异禀?”
“住口!!”贾京连鼻子都气斜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裴泠忍痛道。
“被你们冤枉的人。”雷玉转眸瞧向罗正,“各位在这儿搜了半天,可否搜出了什么?”
“没有。”
“楼掌柜手中的布可是从我这件衣服上扯去的?”
“不是。”
“那我算不算是凶手?”
“这个……应该不算。”
“既然如此,各位是不是还欠我一个……”
“对不起,”秦心逸上前爽直地致歉,“这件事咱们处理得确是过于鲁莽。可是,”他游目四顾,“他们……”
“他们的毒很容易解。”雷玉狡黠地说。
“你有何条件?”齐响沉声道。
“很简单,既然你们搜了我的房间,我也打算搜一搜你们的房间。”
罗苍劲皱眉:“全部?”
“非也。”雷玉摇头,“我只想搜其中一个人的房间,以一抵一,这样大家都不吃亏。罗老爷子德高望重,又是白道的盟主,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便可以替他们解毒。”
“这……”罗苍劲沉吟,“你的理由……”
“你们怀疑我是凶手,我也有怀疑的人——就当作是一场交易,说不定在下还能够帮各位找出真凶。”
“一派胡言!”一人怒斥,“咱们这儿俱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江湖豪侠,岂会有什么凶手?!”众人定睛一看,豪情万丈的发言者原来是武当派的“剑掌双绝”白玉山。
“既然各位侠士光明正大、无愧于心,又何必怕人搜?”轻轻松松地噎住了白玉山,雷玉迳自将视线移向罗苍劲。“不知罗老爷子意下如何?”
“……好。”罗苍劲转首瞧了瞧双手疼痛不堪的人们,又瞧了瞧房内一致点头同意的其他人,终于应允。“解药。”
雷玉摊开右手手掌,掌心不知何时多了十数粒绿豆般大小的红色药丸,他手指轻扬,药丸分别四散飞去,速度奇快无比。这些药丸在触及他人手掌之前纷纷倏然炸开,化作团团红色的粉末,洒在了每一个中毒者的手上。毒性一去,疼痛立止,大伙儿的精神片刻间已恢复泰半。
—— 好厉害!围观众人无不因雷玉的暗器手法而大感震惊。这一手“天女散花”的功夫,无论在远近、距离、力道、准头上均拿捏得半分不偏、毫厘不差,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只怕连胡落梅之母,在暗器上享有盛誉的灵云宫宫主“雨雪霏霏”江淑云亦使不出如此精妙绝伦的手法。罗苍劲、齐响心中一动,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
“好!”啪、啪、啪,苏放大力鼓掌。
“多谢。”雷玉回以一笑。
“果然好功夫,”罗苍劲赞了一声,“但不知阁下究竟想检查哪一位朋友的房间?”
雷玉嘴角噙笑、神情悠然,纤细修长、充满骨感的手指随意一点。
“他。”
第六章
“我?”贾京愣住,半晌才问,“难道阁下怀疑我是凶手?”
“这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雷玉黑漆漆的眼珠溜了溜,说了句令人绝倒的话。“主要是因为我看你不顺眼。”
“这算什么理由?!”裴泠忍不住忿然。
“对我来说,这个理由已经足够。”雷玉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如果贾公子不想被人当作凶手的话,便让在下搜上一搜——如何?”
贾京恨恨地瞪着眼前美丽得犹如女子的面庞,从牙缝里崩出一个字:“好。”
——这回,大家把阵地转移到了位于一楼角落处的亥字号房。
贾京用力推开门,冷冷道:“请吧。”
“不客气。”雷玉抬了抬眉,两人四目相交,凌厉的眼光在空中互砍十八刀,贾京首先移开视线。
苏、雷二人大刺刺地跨入了贾京居住的单人客房,屋内一床、一柜、一桌、双椅,与三楼卯字号房的摆设相差无几。
“两位不是要搜吗?”贾京冷笑,“怎么还不动手?”
“贾公子何必着急?”雷玉哂笑,“万一搜出了什么——”他拉长了声音。
“若你真能搜出什么证据,贾某人甘愿听凭发落!”贾京的口气分外强硬。
“好。”雷玉冲着屋里、窗外的“观众们”拱了拱手,“便烦请各位作个见证,”他望向罗苍劲,“也请罗老爷子秉公论断。”
“你放心,”罗苍劲一肃然,“是非对错,老夫一定会公正论处,绝不偏私。”
“如此,恕在下僭越了。”雷玉嘻嘻一笑,“阿放,搜吧。”
“阿放?”苏放先是一怔,回过神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搜?”
“当然。”雷玉扬起唇角,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一时耀花了众人的眼,“象这种事,你不做还有谁会去做?”
瞧着面前笑得胸无城府、天真无邪的人,苏放只得叹息一声,乖乖地开始了搜索的工作。
椅子、桌子上均一目了然,无半点可疑、可查之处;柜子里空空如也;包袱内只有几件简单的换洗衣服;枕头底下什么也没有——贾京的眼中隐隐浮现一丝得意的笑。
打开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被,扯开床单,一件淡黄色的条纹衫子赫然滚落,随之掉地的还有一个极小的瓷瓶——贾京倏然色变,四周霎时响起了大片七嘴八舌的议论之声。
“咦?”
“奇怪……”
“这件衣裳不是跟方才那件一模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