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正文第一章
我醒来,只见周遭金碧辉煌,两双侍女低头羞答答地侍立榻前,个个生得粉雕玉琢,门外还立了一对侍卫,而我正躺在玉石床上,鼻尖飘过若有若无的檀香,登时,我的背脊冒了汗。莫不是我已死?
忆起年少时,我曾读过一本神鬼志,《袁生》,说得是一袁姓书生上京赶考,一路散卖字画挣着路费,一日三餐都只啃些馒头充饥,饥肠辘辘上了考场,第一科放榜,他榜上无名。
这书生一面愁着如何挣回家的路费,一面又不甘贫贱一生。
一日,他路过一个江湖术士的摊位,不由凑上前去。那术士见他来了,咧嘴笑道:“贫道在此侯你多时。”
袁生怪道:“你我不曾相识,你等我做什么?”
道人复道:“贫道料定你有大富大贵之命,特意前来助你一把。”
袁生听了有些恼火,想来是个江湖骗子,将空荡荡的袖口捋了捋便道:“道长打错算盘,在下一穷二白,你要香火钱,横竖要不到我头上。”语毕,甩手便要离去。
当时道人狂笑不止,这笑声中,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潮消失不见,叫卖声也渐渐远去,街边商铺顷刻间化作金碧辉煌的宫殿,地面升起一团云雾,书生随云而起,待云雾尽数散去,书生已躺在玉石床上,垫的是御用丝绒,穿的是江南云锦,他忍不住摸了摸领口,滑腻腻的,还带着些女子的清香。
那时我读到这顿住,鼻子也不住地嗅了嗅,究竟女子的清香是什么味,我至今也琢磨不透。
那书中描述的与我当下所见简直一般无二,侍女从画上抠出来的似的,恭恭敬敬守在我的榻前。那书生手脚就没我这样老实,左拥右抱将两个侍女搂入怀中,谁知刚搂到手,一切又都化作一团云雾。
书生睁眼,又回到嘈杂的大街,道人还在,笑问:“方才的所有,施主可看得真切?”
书生连连点头。
道人又道:“那本就是你该有的,只是你要与我做个交易,事成之后你将永久拥有方才所见的一切。”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伸出干枯的手指在纸的一角点了点,道:“你只需在此签上你的大名便好。”
书生犹豫了,转念一想,自己身无分文,也不怕被骗,便签了。
最后一笔墨迹未干,书生果然回了宫殿,怀中的美人还在,一时 y- ín .欲肆起,他便将左右双双摁倒在床,开始扒起她们的外衫,刚解开其中一人的系带,便吃了一惊,这女子竟是空壳,衣物之下遮的是一片空虚,甚至连骨架也没有。
见书生惶恐,女子便将衣物自行穿好,向书生爬了去,书生往后连退几尺,那女子也跟着爬过去,扬嘴笑道:“主人可想要奴?主人可想要奴?”反反复复就念着这一句话。情景诡异至极。
书生一脚将她踹开,只听见纸碎的声音,女子应声碎成纸片落了一地。随即,余下的几名侍女也笑了起来,分别从八方爬上榻来:“主人可想要奴?”
书生凌空乱踢乱抓,最后抓碎的仍是纸片。
片刻后门外传来闷响,是守卫倒了,眼看活生生的两个人化作莲藕大小的纸人倒在门边,风一刮,他们便飞了出去。
书生当场晕了过去,原以为是场梦,可醒来发现四周如初,纸片散了一地。书生懊悔不已,大骂妖道,肚子也叫了好几遍,是饿了,见榻前摆了一盘鲜果,便随手抓了一颗葡萄塞进口中,嚼了一口又吐了出去,哪里是什么葡萄,分明是腊膏。此时隐约传来哭声,声音是从殿外传来,循声找去更是吓了一跳,原本站在殿内看殿外,是一片鸟语花香,踏出一步去看,哪里有什么花花CaoCao,尽是黑咕隆咚一片。
哭声越来越大,书生仔细一听,方觉不对,这分明是自己爹娘的声音,喊的是自己名字。由于家中那书只有上部,后面的我也没看到。
之后我路遇旧书贩子,翻到那本书的完整版,在贩子的催促下,我CaoCao翻到最后,看了笔者批注,方才明白,原来,那道人是只千年人.妖,专门蛊惑穷青年,那书生签的无字状书便是易命的交易书,签完就等于将自己的命送给人.妖。
而那宫殿便是道人捏出的幻境,侍女是道人从画上取下的影子,侍卫则是生者烧给死者的纸人。书生一时贪心,将自己的命送了出去,作为交易所得,道人擒了他的魂魄,关在幻境中享受虚幻的荣华,却落下永世不得超生的恶果。
想到这里,我的手脚冰凉,恰好榻前也有一盘果子,我颤巍巍爬了过去,未待我伸手去拿,就有只白皙的手取起当中的香蕉给我递来。
我牙关直抖,闭目照着香蕉连皮咬了下去,不是蜡,一股涩味在口中漫开,带皮的香蕉,果然味道不太妙…
这一切都不是幻术。果然神鬼志看不得,随便发个呆,都能把自己吓出个好歹。这香蕉带着皮,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我扭头,瞥见侍女跪在地上,一个个低头憋着笑,面上平添一抹嫣红。
我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有人道:“是朕照顾不周,才叫载谦饥不择食。”说得不急不徐,嗓音温润如玉。
普天之下,能自称“朕”的,也没了别人,我忙滚下床跪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不对,这是百官上朝时才会说的。一时间哑口无言,竟忘了该说什么。
我坑着个头,目光久久停在那双皂角靴上,靛蓝的袍角在我眼前微微摆动,听他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依旧温润如玉。
待人都撤退,他俯身轻轻握起我的胳膊,将我拉起,道:“谦儿不必多礼,这里没有旁人。”语毕,他撩袍坐下,抬手指了指紫檀木椅,道:“坐吧。”
我抬眸窃窃扫了他一眼,见他和颜悦色,微微带着笑,我便真的去坐了。
他问:“你可知我是谁?”
我回:“您乃九五之尊。”
说完,我悄悄抬眸望了他,见他摇头,捧起一杯茶,捏起杯盖沿着杯缘刮了刮,微微笑道:“你爹是朕一母同胞的三哥,往后你便唤朕一声皇叔。”闻言,我身子颤了颤,我梦里都不敢有这种大逆不道的设定,这浪来得太猛,我一时发了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