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产无论多少,但凡谈到分家产的时候,很多都要闹到父不父子不子兄弟不是兄弟的。林淡也算是见多了。之后的事情不用猎户多说,他也明白:“那后来你大哥就没能成亲?”
“这不拖了两年才成亲的么?只是娶了个嫂子有点……嘿嘿……后来小人的爹娘没了,大哥大嫂就和小人分了家,当时出来就一床薄被,要不是小人手上还会点下套之类的功夫,几乎都要饿死。
不过,我也不能怪我哥嫂。他们能把我养这么大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也有自己的儿子要养。我也是自己一个人单过之后,才知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哥嫂又不是我亲爹娘,从小拉拔我到那么大,那也是节衣缩食过来的。”
林淡听着他一路又是小人又是我的自称,也不去纠正,一路上就听他絮絮叨叨地讲着这些家长里短,也挺高兴的:“你也是想得开。”他们人多,林淡和猎户被围在中间,附近又刚被清理过好几遍,倒是十分安全。
只是等走了一个时辰之后,林淡也不说话了,猎户的神情也紧绷了起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小人在这附近看到过熊瞎子的脚印,还要小心。”
林淡脚步一顿,猎户还以为他怕了,就见他拿了一把小药锄出来,两三下挖了一颗药草,往身后的背篓里一扔。动作熟练都不要几个呼吸的时间,一点都不耽误路程。
猎户看得眼睛都绿了:“您是个大夫?”也是啊,要不是个大夫,怎么会被这么护在中间?他们这群人看着凶神恶煞的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善茬,又是一身的刀枪,身边没个大夫才奇怪。
护卫在林淡身边的军汉冷哼一声,吓得猎户赶紧挪开眼睛。
林淡倒是不介意,等到了一个相对适合的扎营地的时候,他才说道:“我不是大夫,只不过跟着师傅认了点草药。”他说的师傅是应道长。应道长除了武功惊人之外,对医药方面也成就斐然。他虽然只是跟着习武,偶尔也要打打下手什么的。再说应道长也不介意他借医书什么的看,久而久之他自然认得一些。
不过那么多鲜活的草药倒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只能稍微采一点能够现用的。有机会恐怕还要带上应道长一起来。至于余道长的医术自然也是高明的,但是如今余道长沉迷于点石成金,想到上辈子那个被炸飞的道观,他就有些……好吧,他就是怂,靠近都不太敢靠近。
虎子沟这边的林子,平时人迹罕至,好东西不少。他一路过来采了不少药材,还有许多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不好马上就处理的没去动。他练武也算得上有些年,对敌经验也就是那样,但是对力气的掌控却要远胜常人。他采集的那些也不是多讲究的药草,所以他采药快,初步处理起来更快。
他不是没看到猎户渴望的眼神,但是他却没有多做解释。一是这个场合不合适,二是教授草药的知识并不是一日之功,他自己都还是个半吊子呢,拿什么去教别人?更别说猎户并不算是自己人,他也不是什么老好人,就算要教,他不会去教林乐,不会去教这些军汉吗?
一行人稍事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继续前进。
这里已经渐渐能够听到动物活动的各种声音。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放轻脚步,没有人再说话,林淡看到草药也没有再去挖。
又走了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开始加紧速度返回。贸然在陌生的林子里宿营,和找死差不多。
一连数天,他们在猎户的带领下,已经把周围的一圈全都转过了一遍。
猎户得了一笔不错的报酬,高高兴兴地走了。
阿乐提着刀子,将一头野猪开膛破肚,腥臭的下水掉在了接在下面的桶里面,被人快速地丢进林子里的陷阱里。
不一会儿,阿乐就将清洗过后的猪肉就送到了林淡手上:“大郎挺喜欢那个猎户?”
林淡一边将猪肉改刀成合适的大小,一边轻笑:“呵,听他说话还挺有趣的不是?”
阿乐一听林淡这口气,就知道他早就看出来了:“那猎户不是个好东西,我让两个兄弟跟着他去了,说不定能发现一点什么。”
他们这群人人数是不算多,但是手上的家伙可一点都不少,兵马齐备,别说是个猎户,就是一般的捕快之类的看到他们也得稍微哆嗦两下。可是那猎户除了一开始,之后就着实镇定,吃吃喝喝一点都不受影响。这也就算了,可以说是天生胆子大,有些人心宽起来,那根本没道理可讲。那猎户要是胆子小,恐怕也不会当什么猎户。而且他对虎子沟外围的这些地形也确实熟悉。
可是那一身功夫却做不了假。一个只敢在外围转转的普通猎户,能有这样的身手?简直就是笑话!普通的猎户只能说是身手比一般人要敏捷一点,可那个猎户呢?虽然他也是竭力在掩饰了,不过还是能够看得出一点端倪。
“他白天不是带着我们在林子里转圈,似乎还带着我们往什么东西的巢穴靠?”
阿乐忍不住一乐:“大概是被我们打的那头熊吧?那小子对您不怀好意,大郎还要多注意。”
林淡把切好的肉块丢进锅子里汆水,又往里面倒了一口酒:“大概是把我当成了大夫。”可惜他这几天采的那些,虽然也算是药材,可是用来当调料更好,“反正我跟着大家一起行动。”真要打架,他也不怕。
来之前,他倒是没想到还要和人打交道,现在那么多天了,连根老虎毛都还没找到……
阿乐想了想道:“说不定咱们种地的人手就有了。”
“倒也是。”
两个人话说得轻松,动作却没有丝毫放松。快速吃完饭后,一行人分成三批,趁着天还没有黑,增设陷阱、守卫营地,还有林淡带着两个汉子,在四周撒下一些药粉。
类似的药粉他们见过也用过,也不知道是谁调配的,宿营的时候用来驱赶蛇虫非常好用。不过那种药粉是白色的,眼前的这种是黑褐色的,细细地撒下去,和泥土几乎没有任何分别,也看不出什么动静。
两个人忍着好奇心警戒,却是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等到天亮,他们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继续分成两批人,一批人继续制作营地的防御工事,另外一批人继续往林子里推进。
他们其实并不需要进林子多深。他们买下的土地所含的林子只到最初的一个小谷口,这两天走熟了之后,只需要一个时辰。他们今天的任务是大致开一条山道出来。
林淡在林间闲庭散步地挖着草,身边一直有两个人专门守着他,看上去除了体力好一点之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
中午休息的时候,两个汉子急匆匆地赶过来,走到林乐跟前就汇报:“老大,昨天咱们跟着那个猎户,确实还是回到了那个村子里。”
另一个说道:“那个村子有问题!”
他们开始倒是没多想。他们买下的这片牧场,已经算是虎子沟的外围了。村子距离这里有半日路程,依山傍水的也算是北地难得的好地方。村子的人口竟然还不算少。他们去请向导的时候,看上去也挺正常的。
现在想想:“这个地方有村子本来就不对。不说是老虎,冬天里没食吃的时候,就是一群野猪冲到村子里也够呛。而且那村子里多是精壮的汉子,老人和孩子都不多见,田地也不见有多少,可屋子倒是修得不差。”一群农夫,不以种田为业,哪里来的钱财修屋?
“上次去得匆忙,没来得及细看。昨天晚上咱们趁着天黑,大致摸了一遍,要不是兄弟们也是行家里手……咳!警醒,差点就着了道。”
林淡这才想起来,这些现在看着一身正气的军汉们,曾经也是水匪出身。虽然地域不一样,可有些地方是通用的。
譬如说,水匪们也曾经有摆在明面上正正经经的身份。来路不正的货物,同样需要一个明面上的渠道去销赃。
“咱们也是赶了巧。当天晚上就有一个商人打扮的,带着一队人进村,直接到了村子里最好的宅子里住下。他们还设了宴席,给咱们带路的那个猎户也是座上宾,把咱们这一票‘硬茬子’狠狠介绍了一番,还仔细说了大郎的事情。”
林淡笑了笑也不生气,把手上热好的肉汤递给两个汉子:“没事,继续说。”
“多谢大郎。”两个汉子从昨天开始就没好好吃过东西,都是啃得没滋没味的干烙饼,现在别说是一碗浓香的肉汤,就是一碗热开水,他们都能喝得甘甜。
有人给他们递过来饼子,掰碎了浸在汤里,也不嫌烫,直接西里呼噜地就灌了下去,第二碗才慢下来。
“哦,对了。二猛子!哥哥我看到坑了你买地的那个中人了!”
原本在树上警戒的一个身条削瘦的汉子闻言,唰地一下就从高大的树上滑了下来,两把钢刀瞬间出手,眼光那是比刀锋还利:“那孙子在哪儿?爷爷我这就去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他算得上是最早跟着林乐的一批水匪。他为人圆滑,加上手上功夫也有一些,水下功夫更好,在原来的水匪寨子里当了一个小头目,圈了一些并不算穷凶极恶的人当手下,专门去做一些出工不出力的活。要不是林乐,恐怕他还能一路混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