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中的村民一脸懵圈,战战兢兢道:“讲、讲过了。”
“哦,那你讲讲。”
村民顿时就懵了:“讲什么?”
保长和组长就跟讲笑话似的说了一遍,也没有正经和他们怎么宣传过,当时他就听到一耳朵什么粪之类的,自家忙着春耕呢,哪有时间听那些啊!
别说村民了,其实就连保长和组长,现在都已经记不太清那会儿林淡说的内容了。
林淡又点了几个村民,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他就问保长和组长:“怎么回事?”他的脸色比之前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保长他们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这个……那个……”保长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地上可铺的都是石头啊!不说硬不硬的问题,这些石头能有多平整?他一跪下去就感到膝盖小腿上一股子钻心的疼,可他顾不上,重重磕了三个头,“小人知错了!求大人饶过小人一命!”
两个组长一看保长这样,也跟着跪了下来,身上起了一层白毛汗,小心肝直哆嗦。不就是一点那啥的玩意儿么?这还能要人命?
林淡看着他们磕头,眼神微冷,只是气不起来:“把事情做好,三天后我再过来。”
这事情往小了说,他们不过是没做好传声筒;往大了说,却是耽误了农耕。保城关十数万军民,十个屯组的耕地,多了不敢说,产量若是能够比去年多上一成,能让多少人吃上一顿饱饭?
亲兵们并不知道林淡为何让军屯的民夫如此种地,心里面对林淡也有些不以为然。要说念书做学问,那林淡的外表还是很有说服力的,看上去比他们蔡将军还要像个读书人。但是要说到种地,他们却情愿相信常将军会种地,也不觉得林淡会种地。
林淡大概知道他们的想法,但是这事情没办法说明,一切还是得看秋收之后的产量。
坐在马车上,蔡大头靠在暖手捂背后,胖脸微红:“二先生为他们着想,他们却不领情,简直是愚不可及。”不过,这些人是他爹娘的手下,感觉有点丢脸,“先生不要生气。”
暖手捂换完了毛,看上去清减了一些,只是摸上去还是软软的。
“我没有生气。”林淡摸着搭在他腿上的一只兔爪,看到学生这个样子,心情倒是好了一些,“时人愚昧,却并不是他们想要愚昧。他们的出身、眼界、学识,注定了他们只能看到眼前的这些,没法想到更多。如果他们能和我们一样,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从小耳濡目染,识文断字,那他们自然就能明白更多的事理。”
蔡大头还太小,不太明白出身带来的差异,只是仰头看着自己先生。
林淡不紧不慢道:“他们并不愚昧,是我们做得还不够多。”如果说他在今天之前,从京城宿舍开始一直到北凉的学堂为止,不过是在为了自己保命,才做的能够给自己积攒民望的事情;但是过了今天之后不会了。
十个屯组非常大,林淡并不可能一天就跑完。当晚回到家之后,他直接找到了白正清,跪下就磕了一个头。
白正清正在屋子里打谱,手上棋谱还没放下,被林淡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他是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经得起林淡的磕头;但是没事磕什么头?
跟在林淡身后,动作只比他慢了一步的胡澈也吓了一跳,拽都没来得及把林淡拽起来。嗯?他想了想,干脆也跪下了,跟着磕了个头。
白正清虽然对两个学生在生活上不怎么上心,可是胡澈脸上的不解是明摆着的,看得他又好气又好笑,指着胡澈骂:“快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跟着瞎闹腾什么?”又去拉林淡,“你小子也赶紧起来,有事情说事情,犯了错也不是磕一个头能够解决的。”
林淡磕头也就是一时冲动,这会儿反应过来,不由得老脸一红,爬起来给自己辩解:“我就是觉得自己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白正清对自己这个学生的满意程度,其实还要超过胡澈。
诚然,在学问方面,原本两个学生水平都差不多,只不过林淡后来病了之后就有点“一病不起”;而胡澈却正好相反,前两年还不明显,这两年的水平却和自己也差不了多少了。可是胡澈才几岁?他这个做先生的在欣慰之余,多半还觉得有些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意思。
但是林淡的为人处世,却像是超脱了读书人的范畴。现在大部分的读书人早就已经忘记了读书是为了什么,只一心想着当官发财。林淡倒是没有当官,可是他做的事情,却比很多当官的要多得多。现在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个平时贯会做戏的小子,都弄得这幅样子?
林淡低着头,抿着嘴:“不应该沽名钓誉。”他将今天的见闻说了,“我以前做的,不过是将学子作为喉舌,并不是……”他做的那些事情,其中有几分真心?恐怕连一分都没有。
读书人掌握了百姓的喉舌,所以他才会看在眼里。权贵子弟本身就有自己的圈子和各种利益纠葛,他可以去争取,但是效率却远远比不上给寒门学子施恩施惠。他将那些寒门学子笼络在自己身边,并不是出于想要真心帮助他们的目的,他更像是在做一笔买卖——他给他们恩惠,而他们给他名声和庇佑。
白正清叹了一口气,并没有立刻评价林淡,反而问胡澈:“你怎么看?”
作者有话要说: 白先生(~ ̄▽ ̄)~:你怎么看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