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都,是燕国的政治、经济中心,也是燕国的王庭所在地。京都城外二十里官道旁的一个茶寮里,来往的行商都习惯在这里歇歇脚,互相交流一下有关京都的最新消息,稍事休息后再赶一程也就到了。
三月初一午时,春日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茶寮里满满地坐了二十多人,喧哗声此起彼伏,大家在热热闹闹地讨论着一件最近震惊京都的大事。
唉,听说了没有,晋王轩辕哲发兵二十万已经到了伏越关外,伏越关的城守李将军昨天一天内就送了三道八百里加急的告急文书!
咳,时局艰难啊!晋王是什么人,那是一代杀神啊,听说晋王三年前,攻破了西边的东陵国,坑杀了十多万降俘,屠城十日,杀了几十万东陵人,那个惨啊!到现在东陵人听见晋王的名字,连小儿都不敢夜啼!
就是就是,现在时局这样紧张,大王的那几个宝贝儿子还在为兵权争个不休,再争下去,等晋王打到家门口,那时就不用争了!
要我说,那几个皇子,哪个也不中啊!恐怕打不赢晋王吧?
哼,你懂啥!皇子领兵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坐蠹,打仗的还要看手下的那些大将军!我们燕国的大将军,可都是几十年在伏越关和晋国不停地打出来的,哪个没有几下子啊!
说到这时,官道上又有几匹马狂奔过来。马是好马,清一色的照夜狮子马,马上的人五男二女,不仅衣饰华丽,而且人物俊美。
马到茶寮,将过未过之时,骑在最前的一位黄衣美女突然一拉缰绳,勒住奔马,转头对一位白衣公子说,云大哥,我们已跑了几个时辰了,不如休息一下吧!
另一高大青年出言劝阻道,算了孟宁,马上就要到了,再坚持一下吧,这一路上出的事还少吗?到了京都我们再休息吧!
白衣公子轻轻一笑,温柔地说,东方姑娘累了吗?那我们就休息一下吧!转头又对高大青年说,东方,该来的事躲也躲不掉,到了京都也不安全呀,再说不提你妹妹,何姑娘身体也弱,她虽然没说,但一定也累了,我们就休息一下吧。
听见这话,另一匹枣红马上身形娇小的白衣姑娘羞涩地埋下了头,心里却比蜜还甜。
这一行人正是云岫出和他的几个朋友。原来那天在无双堡,云岫出宴请几位好友时,说起晋王发兵攻打伏越关,国难当头,他准备回京都为国家贡献一己之力。几个朋友也都是少年英豪,几句话就说得热血沸腾,纷纷要求跟云岫出来京都。云岫出阻拦不了,只好同意。当下几人一商量,东方孟宇和东方孟宁兄妹、慕容纪成、唐门唐方和唐戎兄弟、峨眉何融雪等六人第二天跟着云岫出一起出发,其他人料理一下家事后再跟着来。于是第二天七个青年男女一起上路,赶往京都。谁知这一路上,竟处处是陷阱,处处有埋伏,不到十天的功夫,他们一边赶路一边竟遇上了大大小小二十多起暗杀,五个男人还好些,两个姑娘就着实有些疲累了。今天眼看就要到京都,一口气松下来,东方孟宁再也忍不住想休息一下了。
七个人翻身下马,迈步向茶寮走来。那些个出门的行商,哪个是没有眼力的,见他们这等人物和气势,没等他们走近,就有几个主动站了起来,给他们腾了一张桌子出来。
何融雪抿嘴一笑,说,谢谢各位了。
武林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那几人正要还礼,见到何融雪灿若春花的笑靥,不仅忘了说话,连骨头都快酥了,只愣愣地发神,整个茶寮里只听见一声整齐的抽气声。
何融雪见状不悦地微撅了小嘴,转头向身后一人撒娇道,云大哥,你看他们……
这可不奇怪,何姑娘美若天仙,就是我们这几个粗人天天对着你都难免偶有失神的时候,更何况这荒郊野外的地方,他们乍见之下,还不以为是仙女下凡啊?云岫出从身后走出说,他语带调笑,但面容却诚挚温暖得像个宽厚的兄长。
何融雪红了脸,娇羞不依地说,云大哥,连你也欺负我……
好啦好啦,云少堡主他恶人有恶报,这六月债可就是还得快啊!何姑娘快消消气吧,不然这好戏你可是就看不上了哦!说话的是唐戎。他本是几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大家也都让着他,因而他说话也最没顾忌。东方孟宁和何融雪对云岫出的哪点心思,就是瞎子也看出来了,可偏偏云岫出就是不肯明白表态,弄得两个女人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今天见何融雪借机撒娇,唐戎年轻好玩,也跟着起哄。
何融雪闻言慢慢抬起了头。果然,从云岫出现出身形,茶寮里连抽气声都没了,二十几个大老爷们儿,微张着嘴,屏住呼吸,愣愣地一眨也不眨地直瞅着云岫出,活像下一秒就想把他生吞了似的。而此刻那个罪魁祸首,却连一点自觉都没有,轻笑依然,风采依然,自顾走到桌边绅士地招呼东方孟宁坐下,像个完美的情人。
唐戎走到桌边,挤挤云岫出的肩膀,崇敬地说,岫出,我可真是佩服你啊,被男人这样直勾勾地望着你都能好象没感觉!
云岫出回眸一笑,如泉水般清澈,如春日般温暖的眸子中还带着丝无所谓的自嘲和不屑。瞬间,唐戎恍惚看见自己的灵魂已晃悠悠飞离了身体,一头撞进那双扑朔迷离的眸中。这时耳边传来云岫出戏谑的声音,他们的眼光怎么了?唐戎,你觉得他们不像在看三十万两黄金吗?
唐戎摇摇头,努力拉回自己还残余的一点神志,睁大了眼睛问,你是说……
云岫出肯定地轻轻点点头,耳语道,小心毒药,你这个唐门子弟不用我来提醒吧?
唐戎汗颜得近乎无地自容,连忙从云岫出身边逃开,一眼却瞥见哥哥唐方看着自己怜悯的目光,他腾地一下红透了脸。
七个人围着桌子坐下,唐方审视了一下茶水,微微闭了一下左眼,表明茶水有毒,但可解。
唐戎年纪小,站起来殷勤地为两位姑娘掺了茶,一边热情地招呼大家都来喝,一边自己先口渴已极地当先咕咚咕咚喝了一杯下去。
其他人聊了一会儿话,侧耳听了听茶寮里谈论的最新消息,也陆陆续续地喝了茶。
时候到了!
就在双方心里都这么默默想着的时候,变故又生!从官道上又过来一骑马,也是前往京都方向。一个三十岁左右骠悍的落拓武士骑着一匹浑身毛色发亮的高头黑马到了茶寮,他犹豫了一下,玩味地注视着茶寮里态度暧昧的两拨人。下了马,从容地放开缰绳,让黑马自去吃草,自己大步走进茶寮,落了座,自管招呼小二上茶,然后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看,看到云岫出这一桌时,还轻佻地对着云岫出响亮地吹了声口哨。
云岫出也在心里不动声色地审视着这个人,高大魁伟的身材,英挺的浓眉,阴戾的双眸,嗜血而残忍的眼神,一举一动都无法掩饰的嚣张气焰,比之风星野也毫不稍让的气势……
唐戎看着落拓武士对着云岫出的轻佻样,心里不爽极了,对着他的方向伸指就要弹。突然一只手落下按住了他的手背,一只肤色白皙如玉指骨修长的手,唐戎抬起头,看见云岫出微微摇了摇头,他不甘地哼了一声,手放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茶寮里坐着的行商们越来越不安,事情有变!按计划此时云岫出等人早应该毒发倒地,然而七个人此时仍谈笑风生地端坐着。难道毒药失效?不可能,药是他们祖传的毒药——断肠散!难道他们没喝下去?也不可能,茶是他们亲眼看见喝下去的,谁也没有撒漏一滴……所有的行商越想越慌,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坐在角落里负责行动指挥的头目。而此时,那个头目已经汗如雨下,因为他终于发现了,中了毒的不是他们要杀的人,而是他们这些杀人的人,比断肠散更毒的毒!他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一声响声犹如一声惊雷,拉响了引线,二十几个神经早已快绷断的行商抄起快刀,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直扑过去,还未近身,又纷纷倒地,口吐黑血,蜷成一团!
仿佛一出戏还未开始就到了尾声,落拓武士看着双方毫无可比性的实力差别,寡然无味地摇摇头,站起来抬脚就往外走。走到尚在地上苦苦挣扎的头目身边时,毫不怜惜地一脚狠狠踢去,咔嚓一声,头目至少被踢断了三根肋骨,身体飞出丈外,再噗地一声落回地上。落拓武士犹不解气,恨恨地说,下次要杀人,你们至少也把刀磨快点,多支持两个回合!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云少堡主,这些人怎么处理?要不要给他们解毒?老成持重的唐方走过来问。
正向外走的落拓武士听见这话身形稍稍停滞了一下,马上又如常地接着走远了。
而自始至终视线都没离开过他的云岫出此时才转过头说,算了,这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由他们自生自灭吧,我们也该走了。
进了京都,七匹快马直奔云岫出住的信义侯府。
信义侯府是燕王所赐,位于内皇城崇阳门外,占地近三百亩,屋宇近千间,自五年前云岫出离开京都后,就一直空着,只留了几十个下人家丁看守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