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什么都为时晚矣,人算,终不如天算。
端着好不容易熬好的汤药,蓝澈走过积雪的院落,边说边进得门去:“把这药喝了,是治……”
还没说完,人便愣在了那里。
初见躺了许久的床铺上竟然空空荡荡,以他的身子是不会出去的,难道被人劫走?
蓝澈下意识的放下托盘,拿着剑冲到院子里左右回顾,终于看到差不多被掩埋的一路拖沓的脚印,应是莫初见本人。
他满心担忧,其实也能预料到发生了什么事,愁绪难掩的便往门外去了。
沿着痕迹兼着打听一路到了城南,蓝澈果然看到了初见憔悴而单薄的身影。
他正站在告示牌前,对着张已经陈旧而斑驳的纸发呆。
那是数月前张贴的皇榜,要祭奠穆王爷为国捐躯,天下缟素云云。
蓝澈慢慢的接近他,柔声唤了句:“初见……”
狐狸温声侧过头,却是张平静至极的脸。
蓝澈就怕他这个样,还不如痛哭流涕的发泄出来轻松。
初见又把目光移了回去道:“出来走走,没想到……”
其实他的肩膀已经积雪,定然站了不短的时间。
蓝澈皱眉说:“不要憋着自己,想难过就难过吧,是我不要他们告诉你的。”
初见低下头淡淡的笑:“没憋着,只是没办法相信,师父他……”
话到半截语调就变得诡异而颤抖了,像身体被利器刺穿,因为意外的疼而难以自控。
很心疼地搂过初见,蓝澈给他加了件外衣,轻声道:“好,你不发泄那就想想韩夏笙,他比谁都要难过,却能对你强颜欢笑,你身体若不好,该怎么是好?”
闻言狐狸如梦初醒般:“对了,我小师父呢?”
未等蓝澈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啊,今天见到了……”
说着便跌跌撞撞地往一生楼走了。
蓝澈明白初见难受,没办法便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瞅着他忽然颤抖的肩膀,和抬起擦掉自己脸上的东西的小动作,心里如同荒芜掉的院落,空荡而无奈。
待夏笙终于擦干净眼眶和脸颊回到一生楼时,进门就看到初见魂不守舍的坐在前堂。
生意也莫名其妙的停了,原本应该喧哗的地方静的可怕。
蓝澈站于门口,欲言又止。
夏笙顷刻间也便明白,微微的笑说:“果真是好了很多,能下的了床了,我好饿,饭做好了吗?”
初见秀美的眼眸都浅浅的发红,抬头看向小师父,压抑不住的痛苦和心疼倾斜而出。
因为太激动了,而失去所有言语。
夏笙朝蓝澈说道:“帮我去看看晚饭,如果做好就送回我房里吧,今天有些疲惫就不与你们一起吃。”
蓝澈犹豫片刻,无奈的从偏门进去消失了声音。
夏笙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水,喝了口才说:“你知道了?”
初见点点头。
很平静地放下杯子,夏笙坐到他旁边浅笑:“那你便也该知道我们为何瞒你,所以不可以糟蹋自己,要快快的好起来。”
这根本不是重点,初见皱着眉头问:“小师父你让我关心关心你行不行,不要每次都是你来安慰我。”
夏笙笑:“关心什么,是说子夜不在了吗?”
初见气恼的低下头。
夏笙拍拍袍子站起身说道:“生或者死是人之常情,根本改变不了我对他的感情,还有何值得关心?你还年轻,需要投放精力的事情千千百百,所以要学会舍得,懂得大气,做个像子夜一样的人。”
忍不住心中的痛苦与心疼,初见忽然拉住夏笙的手腕。
可是夏笙那么平静,就像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种平静让初见失去了发泄的欲望,他又渐渐松开夏笙,先一步起身回房去了。
留下小韩独自站在原地,浅浅的笑出来。
爱可以让人变得坚强,或者说,爱,给了人一个关于坚强的最好的理由。
他希望初见仍旧健康而乐观的生活,舍不得给他任何眼泪。
如同穆子夜对自己,十几年如一日。
温柔,微笑,温柔,微笑——不管发生了什么。
其实仔细想想,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啊。
宇清帝关于招韩夏笙入宫教授太子武功的圣旨,第二日一早就下来了。
当时夏笙刚起床不久,正坐在床前擦拭着子夜的玉萧。
尽管预料到安然还会有什么想法,不过这个着实让人觉得意外。
其实自子夜走后,夏笙便一直受到蓝澈的照顾,毕竟江湖险恶,有各种奇怪心思的人数不胜数,但夏笙也不愿成为人家的拖累,他明白蓝澈是喜欢初见才这么做的,如果自己迟迟的跟在旁边,总会让年轻人变得束手束脚。
虽然年纪也并没有太大,心却有些历经千山万水的衰老和怠惰。
可入宫不入宫的问题,便又要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