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然抬头,是太子淘气的把朵白色的绢花插在他的长发间,跑远了还哈哈笑:“韩老师真好看,像个姑娘~”
“你又在胡闹什么?!”
还未等夏笙说话,旁边就传来了怒斥声。
安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袭龙袍象征着这个朝代不可撼动的权威,虽近在咫尺,却又让人感觉远于天边。
小太子吓到了,乖乖地跪下说:“儿臣给父皇请安。”
说话间,前面就跪倒了整片的大大小小。
安然明显是习惯,甚至面带厌烦地说:“都下去吧,不思进取,明日来上书房听训。”
小太子诺诺的应声,而后爬起来就带着太监宫女跑没了影。
只有夏笙还在旁边困困的,也没动弹,反而微笑道:“别对他这么凶,是我教的不好。”
安然面对小韩立刻又换上了和善甚至温柔的表情,弯着嘴角道:“我的儿子我还管得了。”
他渐渐的不再用“朕”这个字,因为这个人。
夏笙说:“我的确是教不好,你知道我也使不上武功,那些口诀之类,换谁来都是一样的。”
安然摆摆手打法了跟着的太监,索性坐在他旁边的草地上,淡淡的回答:“别多想了,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夏笙不晓得要接什么话,只得平静地点点头。
虽平静,那双透彻见底的大眼睛却仍旧波光粼粼,睫毛优美,唇色干净。
是副在岁月中净化出来的绝美容颜。
安然看的有点走神,忍不住伸手摘下了小孩子乱给他带的绢花,轻声道:“夏笙还是什么都不点缀,最像清水出芙蓉。”
再明白不过的话,再明白不过的情。
气氛一时变得无比尴尬。
安然又不自在的笑道:“今日他们送了许多西域的水果来,你想吃什么?”
夏笙垂下眼回答:“我就想吃梨,子夜切的梨可好看了,跟花开了似的,一瓣一瓣……”
安然浮在脸庞上的温柔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世上的人还记得穆子夜的,通通都是怀念。
但只有对夏笙而言,那是思念。
他从不觉得子夜真的离开了,虽然也没从未幻想过他能回来。
每日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把生命延长到它应该有的长度,是夏笙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答应过他,永远不放弃活下去的念头。
答应了,自然要做到。
在皇宫之内自不会有仇家杀进来,夏笙也并无太多事可做,除了隔三差五的教一教小孩子们如何把剑拿的像模像样,大部分时间他都会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卧室内凭窗而立。
看着窗外的一树紫云樱开了,绚烂无比,落了,缤纷孤寂。
终于开始懂得何为苏轼所言流年。
岁月就像条奔涌不休的河流,倏忽转身,逝去的就再难回首。
偶尔夏笙会吹些简单的乐曲,不用自己的笙,而是用子夜的青玉萧。
他曾经富可敌国,带着自己千金散尽看遍世间繁华。
到头来留下的除了回忆,却只有这个东西。
冰凉而细腻的质地,像极了他的浅笑。
这日傍晚夏笙正依照往昔打发时间,一声皇上驾到就打破了总是死寂的平静。
安然与他们这些渐渐老去的江湖人不同,年过而立却越发的英气逼人。
难怪当初那么多皇子,穆子夜唯独挑中了这个仇人所生的弟弟继位。
夏笙看着安然的龙袍忍不住想:他看人,一向是很准的。
安然把随身太监留在门外,款款的进来问道:“你笑什么?”
夏笙诧异:“我笑了吗?”
原来,想起穆子夜,还是会忍不住有这样的反应。
安然不语,走到夏笙身边劝道:“不要整日闷在这里,没有事情的时候就到外面走走。”
夏笙把手从窗棂上滑下,轻声说:“不是很方便。”
这是皇宫内,除了宇清帝以外住的都是他的妃嫔子嗣,还有浩浩荡荡的宫女太监,把韩夏笙安排在这儿,已经很惹得人家议论了。
安然会意微笑:“那我多来陪你好不好,这样你不就怕遇到谁了。”
夏笙摇摇头:“西域未定,东洋不稳,皇上还是要以国事为重。”
说完就打算走到桌边离他远些。
没想安然伸手就搂住他问道:“对你我没有以皇帝自居,你自己又找什么别扭?”
其实只不过下意识的行为,但把小韩纤细的腰抱在怀里就有点不想松手。
夏笙眼底闪过丝愠色,冷声说:“放开我。”
安然被人顺的惯了,闻言不由反问道:“我不放你又能怎样?”
话音未落夏笙猛地就踩了他一脚,趁着安然吃痛的时候气呼呼的就甩开他蹲坐到了床边,看着墙角愣愣的不吭声。
门外的太监和侍卫们吓坏了,别说这么用脚踩,皇上那可是半个指头都不能碰的天子啊。
可是安然只是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朝夏笙微笑道:“我开玩笑的,你多吃点晚饭,我还有政事要忙不能陪你了。”
说完才款款的走出门去。
随从们都被这种已经超越宠爱的卑微惊呆了,一路上跟着宇清帝也不敢出大气。
结果途径花园时一抹倩影忽然出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是夏妃。
她此日打扮的特别美丽,有些幽怨的对安然说:“皇上很久没来看望臣妾了。”
小太子乖乖地站在旁边陪着母亲眼睛眨啊眨。
没想对她向来温柔的安然忽地就发了怒,狠狠地一巴掌把夏妃煽倒在地上,骂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评论朕的行为?”
夏妃吓得不敢吭声,绝色的脸堆满震惊。
安然冷笑笑:“朕现在还要你做什么。”
说完便气冲冲的走了,也不管傻在那里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儿子。
太监们相互胆战心惊的相视无语,原来皇上的脾气在这儿等着发呢。
都说红颜是祸水,这韩夏笙还真不愧这几个字。
如果女人会恃宠而骄,那么男人就会恃权而傲。
几年前安然还是皇子的时候,凡事都把持在父亲和哥哥手里,他自然不会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太过坚持。
可安然现在是万人之上全天下都要顺着的真龙天子。
整个江山都握在手里,自然没有什么不是他的。
原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忽然变得没有那么难以接近,心里不惦记有些不可能。
当安然某夜三次醒来都因为梦见同一张脸时,他终于忍耐到极限了。
给韩夏笙住的地方是片新建的小院,并不十分的大,但是精致有余。
初秋北京四处都是落叶,皇宫里面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