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哪里肯走,倒很听话的撩起纱帘走出去一扇窗一扇窗的关好,最后走到门口,刚要抬手,却如同被点了穴,顷刻动也动不得。
不远处从石路上持伞走来的修长身影,风华如仙,双眸清澈深邃如同碧落,黑发白衣,不变的装扮通透着永难超越的优雅气质。
太熟悉了,但,又太陌生了。
熟悉是因为看了很多很多年……
陌生是因为……他已经不该再出现了……
莫大爷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终于选择相信自己的神智,慌里慌张地跑回屋大喊:“夏笙,夏笙,师,师,师父回来啦——!”
小韩发烧昏昏沉沉的,压根没有反应过来他说什么。
初见正急的双手乱比划,一只修美的手就已经搭上了肩膀。
而后是磁性却冰凉的声音:“出去。”
狐狸回首对上那张完美的英俊脸庞,动了动嘴巴,还是照做了。
仅仅两个字就已经唤醒了糊里糊涂的夏笙,他像是遇到了晴天惊雷,猛地就坐起身,长发随着动作渐渐散落,大眼睛里的情绪已经复杂难言。
穆子夜就那么真实的站在屋子的正中央,手里的油伞还在一点一点低落着寒雨。
夏笙的身体终究还是虚弱的,他皱着眉晃了晃,刚要倒就被大步上前的穆子扶住。
再握住那双已经埋进记忆深处的手。
心里的酸甜苦辣,顷刻就被潮水晕染开来。
夏笙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爱人,费力的说道:“你真的……回来了?”
穆子夜忍不住心疼与思念,猛地把他拉进怀里颤抖的回答:“恩。”
有很多的话想说,但就是太多了,反而什么都说不出口。
夏笙挣扎着拉过他的手腕,指尖触在上面,发现脉象依照往常,才傻傻的弯起嘴角,嗓子哑哑地说:“我就知道……所以一直等,等你……”
转而便猛咳了起来。
穆子夜着急的起身想给他倒水。
夏笙却捂着嘴说:“想吃梨,喂我吃梨。”
多少年前,在春江水暖的秦城。
单纯的他决定去喜欢,便买了女孩儿才戴的链子冒失的跑见他。
那天是他第一次主动吻他。
小小的院落里飞花缤纷,美景绚烂无比。
他给他切开干净的淡黄水梨,晶莹的水果在手中绽放。
也像朵花开似的好看。
再去做当初的事情,心情早已没那么单纯,但爱意更浓。
穆子夜用匕首耐心的把梨切开,递到夏笙嘴边的动作温柔无比。
他们没有说太多,没有人提起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心的平静实在是太难得了,又如何忍心打破。
夏笙慢慢的咽下水果,终于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掉下眼泪。
他不想在子夜面前这样,但大痛之突如其来的温暖还是碎了理智。
哭声从压抑到放纵,最后小韩干脆扑在穆子夜的怀里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哽咽不止。
穆子夜只是轻柔地抚着他的背,眼眶微湿。
如果这是梦,大概没有人愿意让它醒来。
第二日清晨小韩醒的格外的早,他是猛然睁开眼睛,直到感觉到身边的人,才渐渐地平复下狂跳的心。
穆子夜根本就没有睡,黑白分明的美眸有些疲倦,但仍旧专注:“天还早,要多休息病才能好。”
夏笙伸手把他搂得紧紧的,小声说道:“好怕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穆子夜很温柔的抚摸着他的青丝,浅笑说:“对不起,我再也不离开爱妻了。”
闻言不由抬头,韩夏笙终于问出心底的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你消失这么久杳无音讯?”
穆子夜表情很平静:“我若不讲,你会生气么?”
夏笙满眼忧伤的沉默。
见状穆子夜犹豫片刻才回答:“我在东洋。”
夏笙立刻激动的坐起来说:“就知道会这样,可是派了无数的人去找你,都没有消息,中岛司他……”
穆子夜把食指在唇边嘘了下:“不要和其他人讲。”
夏笙奇怪:“可是大家都会问啊。”
穆子夜轻笑:“受伤之类的话随便都可以编,我不想和他们说太多。”
夏笙犹豫了片刻才老老实实的躺回去,趴在穆子夜胸前心疼地问:“那个破太子有没有欺负你,他打你了么?”
穆子夜浅笑:“他想从我这里得到的太多,武功,兵法,机密……贪心有余而智力不足,到底也是个年轻人。”
夏笙这下安心,疑惑:“那你是怎么逃回来的?”
穆子夜也只有对小韩才有解释的耐心:“他给我服下抑制内力的药,想要突破还费了好些时日,等到武功恢复,要走自然不是难事。”
夏笙小脸惨白的趴在他的胸前:“反正你肯定吃苦了,以后不许管朝廷的事情。”
穆子夜摸摸他的头浅笑道:“你不是心疼百姓受苦吗?”
夏笙皱着眉说:“那……那要牺牲我们就一起死,我不要再一个人等你了。”
穆子夜沉默片刻,忽然露出微带戏谑的表情。
小韩奇怪道:“你怎么了?”
穆子夜说:“中岛司惦记其他也就罢了,他竟然还想要占有你,所以我给他留了个临别的纪念。”
夏笙不明白,眨了眨眼睛。
穆子夜看着头顶奢华的纱帐语气平淡的说:“他以后再也不能人道了。”
听的夏笙的脸顷刻变色,可还没容他讲出什么话来,外面便传来小太监的通报:“皇上驾道——!”
两个人虽没做什么,但也穿着睡袍,要见人肯定有些尴尬。
可夏笙还没来得及起身套衣服,穆子夜就很烦的伸手把烛台扔到地上,冷冰冰地说:“滚!”
外面沉寂了片刻,却也没再有半点声音。
夏笙惊道:“不要这样啊,安然毕竟是皇帝……”
穆子夜抚摸过他长长的流海,触着那个已经浅淡的痕迹轻声道:“所有伤害我爱妻或者想伤害的人,都要受点教训。”
以为他要把天朝的皇帝也阉了,夏笙慌张阻止:“你别……”
穆子夜弯起嘴角:“我不会,无论如何他也是我弟弟。”
夏笙刚安下心,穆子夜又补充道:“但是比起爱妻,是谁都没有用。”
这世上的事,总是有人欢乐有人愁。
自从昨晚穆子夜从天而降似的出现在宫中,安然就再没放心的合上过眼。
一来这意味着韩夏笙必定非走不可,二来以穆子夜从不吃亏的性格那么对很多人都不会善罢甘休,无论令他不愉快的人是草民,还是皇帝。
在龙床上辗转反侧了整夜,次日安然打算去探一下情况,没想到穆子夜竟然决绝到这种程度,当面就给他脸色看。
身为九五之尊岂容这样羞辱,安然虽未当场发作,但沉闷的走进御书房时,情绪却也阴沉到了极点。
既然总归是要吃亏,倒不如现在不做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