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银非但在洞内,而且还有一个他从来不曾见过的陌生男子。那男子双目紧闭,面色惨白躺在流银的床上。流银正温柔的端着一碗汤药,细心的喂那男子喝下。
红宝认识流银几百年,从来也不曾见过他如此温柔的神情,仿佛那男子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寻找了千万年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一般。
流银喂那男子喝下汤药,小心替他盖好被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转头看着红宝,「你等我一下,我送他回去,去去就来。」
红宝下意识的点头,等他清醒过来,流银连同那男子已经消失不见。他此时才突然想起枫珏的话。枫珏是西郊的土地,在他管辖之内,多出一根草来他都一清二楚。流银弄来这么一个大活人,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原来流银背着我还怪出这么多事来。」红宝自言自语道,「可不要欺负我道行浅,就拿瞎话蒙我,我要是不问清楚,我就不叫红宝。」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流银回到洞内,只是他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奄奄一息的男子。
「那人是谁?」
流银垂下眼睑,「我的恩人。」
「什么样的恩人?」
流银不理会他的问题反问道:「你回来是准备和我一道回去修练了吗?」
「我问你的问题你都没有回答,我也不告诉你。」红宝气呼呼的瞪着他。
流银抬起眼睛看着他,勾起嘴角冷笑起来,「你跟那裴元尧回去才几天,倒学会和我讨价还价了?可见那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把你变得这样,看我不去杀了他。」
红宝一听他说狠话,吓得死死拉住他,「不是不是。元尧说我只要做一只什么事也不懂的小狐妖就好了,他没教坏我,没有没有。」
流银看着他,「你准备跟我回去了吗?」
红宝低下头,说不出好也说不出不好。只是死不开口。
流银摇了摇头,过了半晌轻轻说,「刚才那人男人是我的恩人。或者应该说是我恩人的转世。我还没修练成原形的时候就已经遇到过他了。有一年冬天天特别冷,我跑去一户人家地窖里躲避风雪,看到他们家酿的米酒十分香甜可口,不知不觉就偷喝了许多,醉倒在酒坛旁边。」
红宝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笑,「流银,你居然还有这样出糗的事情?」
流银淡淡的勾起嘴角,「怎么没有?那可是差点连性命都丢掉的丑事。」
「后来呢?」
「这家的家丁抓住了我。原本是想处死我,剥下我的皮毛给他们公子做一件袍子。结果他们家的公子救了我,说这么漂亮的皮毛要活生生的才漂亮,活生生的就宛如流动的银白月光,因而还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流银。」
「后来呢?」
流银低下头轻轻的叹了口气,「可惜那公子身体不太好,没满二十就过世了。我记得他放我离开的时候,丫环撑着一把伞,陪他一起站在雪地里站了很久。他叫我拼命的跑,跑进深山不要回头,也不要出来。世间罕见我这样纯白的毛色,被人发现了只会落得剥皮丢命的下场。于是我就拼命的跑,跑进深山,然后我回过头看过去的时候,他还站在雪地里,只一个小小的黑点。」
「后来呢?」
流银摇了摇头,「没有后来了。」
「那你要报什么恩?我看那人似乎生了很严重的大病?你要救他性命?」
流银点点头,「我找了他很久,可惜一直找不到。这一世好容易遇到,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活不过二十,他的病其实是孽,化解了他的孽,要治他的病自然就很容易。」
「你讲得倒轻松。」红宝一口气打断他,「小绿那时候也是这样,你不是劝过他,这些孽最终是要报应在他身上的,怎么现在你自己也……」
「得人恩果千年记。我留在人家这么久就是为了找到他化解这一切,否则我何必过了天劫也不肯离开。要是不化解这场恩怨,我不是白白修练了这么多年?」
「你老说我和小绿傻,你自己也聪明不到哪里去。」红宝气得在凳子上坐下,「说别人轻松,轮到自己你还不是一样的胡涂?」
流银板着脸瞪着他,「我和你们哪里一样?你们都是情劫,我只是报恩。」
「一样一样根本就是一样。」
「我不和你打这口水仗,我说这些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世间的事,一旦有了牵挂,你便有了心结。要化解这一切也只有靠你自己。你要是现在不跟我回去修练,你和裴元尧的结只会越结越大,越结越解不开。」
「解不开就解不开。」红宝轻声嘟了一句,抬起头看着他,「我问你,现在叫你救到一半的恩人你别管他了,你做不做得到?」
「我说了,我和你不一样。」
「那就是做不到的意思啰?」
流银冷哼一声转头不看他。
「你自己做不到,却要我放弃。这是什么道理?」
「你!」流银被他胡搅蛮缠地说不出话。
「所谓恩人却让你找了近千年,明明过了天劫也还这么恋世,流银明明就是比我和小绿还要痴傻,还要看不开,现在跑来说我放手,我才不信你这鬼话。」
流银看着他,「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陪他出京。」
「不行。」
「我非去不可。」红宝一脸坚决。
流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
红宝眼见他话中有松口的意思,心中大喜,「你答应了?」
可惜他话没说完,流银反手在他额头上轻轻一拍,一个银白色的符纹从他手掌印上了红宝的额间。红宝只觉得浑身力气完全被抽光一般,软软的滑倒在地上,大惊失色,「你,你给我下了封印?」话音刚落,他的身形急速缩小,身上的衣服也滑了下来,整个人顿时缩小成了一只闭着双眼的红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