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衍这么一问,皇帝的目光也“唰”的一下投到了那青年太医的身上,让那太医的额上顿时冒出了些汗珠。
“臣一时也想不到好方法,殿下太小,若是大点可以用些催吐的药水,吐完后会好受些,但是殿下这个年纪臣怕用了后会伤身体。让臣好好想一想。”青年太医皱着眉头在那里想了片刻,终于说道,“可以让殿下喝点热水,多盖点被子,或者用手炉暖暖胃。”
这算什么方子?能有用吗?这话一出,卫衍对他的医术更是怀疑。
“要不,让田太医入宫一趟?”卫衍想了半天,还是不放心,悄声向皇帝建议。
田太医虽然很可怕,每次都把卫衍折腾得够呛,卫衍没事是很不愿意和他打照面的,就算有事也是要想些法子找点理由不想见到他的,但是这当口,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毕竟田太医可怕是可怕,那医术绝对是没话说的。
“不是臣夸口,臣的医术已经尽得家祖真传。再说幼儿积食并不是什么大碍,陛下实在不必如此忧心过度。”原来那青年太医是田太医的孙子。他听出了卫衍语气里对他医术的极度不信任,这话虽然是在对皇帝说,话里话外却是在讥讽卫衍那是忧心过度。
卫衍有没有听出来不清楚,皇帝肯定是听出来了。他冷冷注视着那小田太医,直到他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不敢再有半点怨言才开口:“宣田太医入宫。”
别说卫衍只是不放心景珂的病情想要召田太医入宫诊治这点小事,就算卫衍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方设法让他满意的。
田太医今夜没轮上在太医院值宿,歇在了家里,就算快马加鞭去急宣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进宫的。
景珂见父皇和大统领都守着他,一堆人围着他转,就算本来只有七分难受现在不管怎么样肯定也要变成十分难受了,就像平日里他如果受了委屈没人给他做主他受了也只能受了,但是如果有人哄着他这委屈只会加倍,所以躺在卫衍怀里哭得更凄惨。
他这么一哭,直把卫衍哭得手忙脚乱,哄了半天没什么用,眼见着小皇子似乎是更难受了,卫衍没办法之下,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也不管小田太医的法子有没有用现在只能试试再说,先喂小皇子喝了水,再默念口诀,运功以后,才将手掌覆在小皇子的小肚子上。
此时,小皇子的肚子上一片冰冷,卫衍心里的怜惜更甚,几乎要满溢而出了。
卫衍动了手,景骊也没歇着,拿了块手巾在那里替裹作一团的儿子擦额上的虚汗,颇有点夫唱夫随的味道。
大统领的手掌很大,一只手就盖住了他的肚子,大统领的手掌很温暖,温暖到似乎能把他融化。景珂泪眼朦胧中张望着他头顶上的那个男人,他的表情很温柔,眼中充满了爱怜,他的额上不知为什么有了汗滴。就这么望着,肚子似乎不再疼了,景珂终于不再掉眼泪,只是偶尔小声地抽泣,小手从被窝里摸索过去,然后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再也不肯松手。
“歇一歇吧。”景骊换了块手巾,擦掉卫衍额上的汗滴,看了眼已经迷迷糊糊睡去的儿子,要卫衍停止运功。
“臣不碍事的。”卫衍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眼小皇子,又抬头看看皇帝。明亮的烛光印得皇帝的神情很柔和,此时此刻,皇帝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无人可以触摸的帝王,他只是一个小心替儿子擦掉眼角泪珠的父亲。
父亲啊,这就是父亲。卫衍看着身旁的这对父子,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容。
景骊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卫衍的笑容,那么明亮,那么温和,他愣了一下,然后,也慢慢笑起来。
这一瞬,旁边所有的人似乎都不存在,在他们中间的景珂也仿佛不存在,只有他和他,隔着咫尺的距离,相视一笑,所有的柔情所有的眷恋尽在不言中。
“陛下,田太医已经到了,是不是马上传他进来给六殿下诊治?”
这么温暖的画面持续的时间太长肯定会被老天嫉妒的,这不,景骊还没有看过瘾,就有人进来禀报田太医到了。景骊再不甘愿也没办法,因为听到禀报,卫衍的目光就转到了门口来人处,快到他连阻止的可能都没有。
“宣。”虽然景珂已经不哭不闹乖乖睡觉了,不过还是让田太医来瞧瞧比较能放得下心来,景骊也就没耽搁,马上宣田太医入殿了。
田太医诊治后,说的话和小田太医差不多,不过他还多加了一句:
“殿下年幼食用的时候不知道节制,陛下和大统领难道就不知道,就这么着任由殿下食用过头积食难受?”
这话直说得那两位冷汗淋漓,却想不出什么话来为自己辩解。
不管怎么说,景珂这次吃的这番苦头,他自己贪吃固然是一方面原因,但是他父皇和他敬爱的大统领才是传说中的罪魁祸首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这一夜,为了弥补自身犯下的错误,皇帝和卫衍都没有走,留在了偏殿。到了半夜,景珂开始发热,不过有着他们二人照顾,到了天亮的时候就退了下去。
第二天,景珂烧也退了,肚子也不疼了,又开始活蹦乱跳起来,皇帝看他这样,还是命他歇两天再去念书,卫衍见他没事,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照顾他,自去处理他的公事。他不知道,景珂的日子在他走后过得非常凄惨,几乎是在那里扳着手指头数着时辰等他回来,因为按照小田太医和田老太医的医嘱,他必须饿几顿清清肠胃。
“大统领,珂儿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