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晓梦迷蝴蝶,如果能永远不醒,就是这样的梦我也会很高兴。突来的刺痛却一下子把我从迷梦中给唤了回来,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在我耳边急叫著:
“楚寒!楚寒!”
我猛然睁开眼睛,沈静那张足以引发我噩梦的脸映入眼帘,他的面色红润,气色明显比昨天好得太多了,呼吸略有些不稳,眼里面却又带了三分怒色,不知怎麽搞的,我们两个人间的距离竟然近得只在呼吸之间。
我只是睡在他旁边,可不是睡在他身边,更不是睡在他的怀里!
难道真是太累了以致於睡得昏头涨脑了?厌恶的感觉油然而生,不习惯跟他这麽靠近,我起身想要站开一点,却又被他拉住头发给拽了回来,
“你在叫谁?!”
“……”
这个时候竟然还敢来跟我挑衅,他真是好大的胆子!!
惊讶出现在愤怒之前,一把摔开他,我压抑住随之而来的杀意,冷冷的说道:
“想死的话就早说,不要到了这个时候还来挑战我的耐性!”
沈静被我一推之下牵动伤口,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他吸了口气,却像是毫不在意一样,仍是满脸怒容的继续对著我质问道:
“你在叫谁?你说的师兄又是哪一个?!”
“……师兄只是师兄,我为什麽要告诉你?!你凭的又是什麽,想要来管我的闲事?!”
奇怪於他对於这个问题的执著,我忍不住压下怒火问道。我的师兄是谁,与他何关?他为什麽会是这麽一副反常的样子?!
沈静闻言也愣了一下,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有多没有道理,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说不出来的迷惘失意,喃喃的说道:
“你说的不错,本来就跟我没有什麽关系……”
在我眼中沈静向来都是意气风发,胸有成竹的模样,从来都想过他会有这样不知所措的时候。不过只要他能恢复神智把蛮族赶走就好,他在想什麽却都跟我无关。懒得再理他,我一转身向外走去,沈静虽然陷入沈思之中,却还是一下子就觉查了我的动作,问道:
“你到哪儿去?”
“去找吃的东西 。”
已经做到现在这个地步,难道我会放著他不管?头也不回,我没好气的说道。只觉得沈静的视线象是一直跟著我一样,直到洞外,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才去掉,我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清晨空气清新偏凉,呼出的气都成了一团团的薄雾,山谷中长年没有人来的缘故,有树的地方落叶都积了约有半尺多厚,冬天里百花凋零,但还是有松树的绿做为点缀,湖水的颜色也偏於淡绿,有的地方结了一小圈的冰花,微波荡漾,怪石排列在岸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妩媚,很难想象这等出离尘俗的美景是在京城的近郊,只是现在这个时候,淡淡的苍凉,多於平时的秀美。
一切只是因为冬季。
疲劳象是去了一大半。天边露出朦胧的亮色,新的一天又要到了。现在只怕京城的战事正打得如火如茶吧,不知道最後会死多少人。
如此乱世,偏安在这里虽然非我所愿,但是对著这等美景,却也算是别有洞天。
可能是长年没有人来的缘故,水里的鱼又大又肥,我折了一根长树枝,对著有水泡的地方挥了几次之後,串上来的鱼已足够我们两个人吃,回到洞内窜在架上,不一会儿整个山洞就飘满了诱人的香气。
如果能让剑琴来尝尝我亲手做的烤鱼,只是用想的都是一件乐事,可惜,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平安到达卫家庄,什麽时候才能把蛮族驱出中原,再跟他们相见,那个时候,信兰威远一定能长得跟我一样高了。
虽有惆怅,但是想著再跟信兰威远剑琴重逢时的情景,我仍是忍不住有了一点笑意,如果现在跟我在一起的不是沈静而是他们……那可该有多好!
沈静忽然有点闷闷的说道:“楚寒,你再这样心不在蔫,鱼可就全都焦了。”
恍然回过神来,果然先烤的两条鱼一面都已经变得发黑,这样的美味被我弄成这样实在有点可惜,幸好还可以送给沈静,我用树枝把黑的地方刮掉,堂而皇之的递给他,倒也没有觉得太大的愧疚:
“给你。”
我烤东西还能算他一份,本就是他不该有的福气了。只是凭他七王爷高贵的身份,想来是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
沈静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麽,再想想却又闭上了。接过鱼低著头吃了半天,脸色黑了一半。
“沈静,你知道该怎麽出去,对吧?”我问道。
这里在无争小庙附近,来到这个绝地也是他的主意,知道悬崖底下有水潭的人,不会不知道该怎麽上去。
沈静皱了皱眉,看上去满心不悦:
“你就这麽急著要出去?”
“你不急?”这种紧要关头,正是他表现的时候,京城安危也与他的利益息息相关,我不信他会不在意,窝在这个小山谷里看我的脸色想来更不是什麽有趣的事情:“不怕你梦魅以求的皇位被别人给抢跑了?”
“那也要他们抢得成才行啊。”
沈静轻轻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来,话里面却是狂意十足,眼中更是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光芒:“只要是我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时候!”
“……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的好,”看不惯他那种张狂的样子,我哼了一声:“就如卢陵死前曾经说过的,天下事并不能尽如你所愿。早晚你会明白有些事并不是只靠权力就能到手的……也或许以你的为人,一辈子都不会明白吧……”
对於这样心狠手辣的沈静,我有一丝的不确定。
如果真能那样,反而倒是他不配有的福气。
人世间有太多的无奈,当师兄们死去的那一刻我已经很清楚了。很多东西,都是想要而不可得,那麽从一开始就“不要”,自然就会是另一种幸福。
本以为沈静会出言反驳我,谁知他却奇异的沈默下来,好半天才说道:
“得不到的东西……你指的是什麽?”
话里隐隐带著探询的意味,我失笑:
“楚寒才质平庸,可不敢来做你七王爷的师父。每个人挂心的东西都不相同,等你遇到了自然就会知道什麽是能让你痛苦了……要是有一天你得不到皇位,大概就能明白了吧。别的人你不在乎倒也没什麽,沈渊不是普通人,你把一切都交给他,就不怕他抢了你的皇帝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