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又何曾怕过什么?!你去告诉沈静,只要他献出京城,本王让他继续做他的信广王,绝不反悔!”
“据说做国君的人都是一言九鼎,如此……楚凡就代我家王爷先谢过大王了。”
我深深一躬到地,“阵前来往不便,我跟王爷已经约下暗号,只要大王能够答应,楚凡这就送出信鸽,明晚子时七王爷必将大开城门,迎接大王入城。”
“……好周全的准备!”拓邑手指叩了两下,上下再看了看我:“你这么有把握我就会信你?”
“七皇子曾说过,大王乃是当世英雄,楚凡只是相信我家王爷。”
把好大一顶高帽子送给沈静和拓邑,拓邑要是以后再有什么忌讳,大可以一概找他。
“好!沈静能舍得送你这样的人来这里,想必也不会骗我。”拓邑笑了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乌尔,你陪楚先生先下去歇着吧。”
“是。”
乌尔应声,我转身随他退出去,名为伺候,身前身后,却早已布满了监视的士兵。乌尔笑得尤其客气,称我不注意之时,打量的眼神不时传来,看似谈笑风声,我心中却明白,只要稍有不妥,受命解决我的那个人必然就是他。
却也只是淡笑,在蛮人当中拓邑乌尔都该算得上狡猾,但是跟沈静比起来,相信到了最后,无论是谁都只有甘拜下风。戏我已然打出开场,其他的如何排演下去,就该是沈静的问题。
只是我这样子面不改色的出口就能骗人,昧着良心也能把那么讨厌的一个人说成天下无双,地上少有,却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人的本事。
身处险地,一举一动我都是循规蹈矩,乌尔找不出破绽,三更时分,京城方向突然之间就是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我坐在帐篷之中,一杯清茶,只是闭目养神。乌尔开始倒沉得住气,随着小兵不断在他耳边传来消息,脸色却渐渐变了,凝神向我打量,我笑了起来:
“将军莫不是也想跟去看看么?”
“我北蛮千军万马,勇将无数,倒也不缺本人一个,只是……楚先生,”乌尔不再掩饰他的杀气:“据探子来报,京城之内是有人马冲出,但随后城门又闭,贵方却并不象是献城的样子啊。”
,“怎么会……?”我表现出茫然的样子,拓邑能这么痛快的就答应我,并不代表他就是什么容易让人左右的人,而在于无论是真是假,对他都没有什么损失。在真正动手之前,我该做的就是如何拖住对方:
“可否领楚凡到前方看一看?”
乌尔冷冷哼了一声:
“大王的意思就是要让本人带先生过去一见,请随我过来吧。只希望你最好是没有欺骗我北蛮,不然只怕一定会有人会后悔。”
“乌尔将军放心,只要见了七王爷,我相信一切自然都会真相大白。”
声音中刻意被加上一丝软弱,楚凡在北蛮人眼中只是一个略微胆大的文人,先前有恃无恐,还可以同他谈这些条件,当他知道事情有可能不成的时候,再摆出镇定的样子只会让人生疑。
如愿换来乌尔嘲笑的眼神:“但愿如此了。”
“……是。”
中原人在他们眼里面一钱不值,沈静若在此地,不知道可会看得出楚寒心中的杀气?
还没到大帐,远处的那些喧哗已变得安静许多,一个小兵过来在乌尔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乌尔再转头向我时,神色已经变得客气不少:
“楚先生不要再担心了,你们王爷现在已经到我营中,虽然未能献城,却带来了足以让大王相信的东西。”
“……将军何出此言?”
玉玺和沈刚必然是到了,想起当日朝堂之上那样威风凛凛的老人,心里面突然就有了一丝异样的感慨:沈刚为帝几十年,风光无限,号令天下,不知道最后栽在亲生儿子手里,死前又会是什么样的滋味。
“大王有请,楚先生进去就知道了。”
乌尔看上去并不象太喜欢跟我说话的样子,我淡淡微笑,举止有礼:
“是,将军先请。”
进入营帐里,拓邑坐在正中,旁边一个椅子上坐着沈静,身后站着江潭,两个人身上都显得有点狼狈,再向旁边看了看,我奇怪于这样危险的场合沈静竟然未带哈森。
我当下抢步上前,一个个轮翻恭敬施礼:
“见过大王,七王爷安好?在下来迟了,不知道可有什么变动么?”
沈静长叹,“辛苦你了。事到临头被我三哥发觉,匆忙中我只好一部分人马先行出城,如此狼狈,倒让北蛮王见笑了。”
“是……三王爷?!”主角换场,我只要适时惊诧就好了。
拓邑笑了笑:“七王爷不必心烦,所谓来日方长,只要有你相助,本王不愁大事不成。”
以手摩挲一方印石,他不时低垂下眉眼,心中显然也在不断盘算。印石晶莹剔透,由上好的白玉雕成,四条边上都刻着蟠龙,只是看着已觉得温润,原来玉玺就是长得这个样子。
沈静对着下面叹了口气:“把我父王请出来吧。”
“陛……下?!”
我这一声惊讶倒是货真价实,死人用不上“请”字,我不以为凭沈静的个性会放弃杀死沈刚的大好机会。看到沈刚被人推到堂下,我却不禁又是一愣,惊异于他的巨大变化。
短短时间未见,沈刚象是一下子又老了几十岁,满脸憔悴的样子,老态龙钟,怎样看上去,也不过是风烛残年的一个老人。
蛮族的入侵,兵临城下,把楚寒又卷入宫中不能脱身,给沈静这样有野心的人以机会,却显然已经彻彻底底的把沈刚给击垮了。
忆及沈刚在位几十年,政迹斐然,但是却只是治国而非争战,一瞬间恍然大悟,沈静为何会带着活的沈刚过来——对他有威胁的诸皇子已然死伤殆尽,他自己兵权在握,沈刚这个样子实在再没有什么可忌惮的地方,又何苦再为他背上弑父的恶名?
皇家中人,手上未沾血的人凤毛麟角,但是那大都是暗地里的行为,名目张胆弑父弑君,沈静可以毫不在乎的做出来,传扬出去到了民间却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
更何况,只要进了拓邑大营,沈刚已是九死一生。
千般变化原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再望向沈静,我的目光平静,彼此都已是了然。
沈刚站在原地,只是不说话,拓邑打量打量沈刚,再看看沈静毫无愧色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
“不被俗事拘束,当断则断。拓邑地处北方,以前都只是听说信广王如何如何,今天亲自见到了,才知道七王爷竟是这样一个妙人。”
言语中不无讽刺,却也掺着几分的真心真意,我心里面叹气,这两个人除了长相不同,论到下手狠辣,竟是出奇的相似,完完全全的一丘之貉。沈静回了拓邑一笑,看上去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虽然无端走漏风声没有成就大事,但是只要我父王和玉玺在这里,不怕京城乃至中原不降,而且城中还有我的心腹在,大王来日攻城,我也可以带着所率的三千精锐作为前锋。”
拓邑眼神闪了闪,也笑了起来,前所未有的和善:“王爷的属下一夜辛苦,先歇两天再说。只要有七王爷相助,本王于愿已足,破城相信必然是指日可待。”
似有意似无意,掌中玉玺被他收于袍袖之中:“来人,先将中原皇帝请到后面,一切待日后城破再说……七王爷,今天天色已晚,我让乌尔将军陪你,你们也先下去休息吧。”
沈静没有来之前,拓邑对他投降一事绝对是将信将疑,只是京城四面被困,沈静献城与否于他都不会有什么损失,因此才会留着态度,只守不攻,一旁观望,看着沈静一行人杀出城中;
但是现在沈静亲自带着皇帝玉玺上门,拓邑只怕认为手中握有沈刚,困住沈静,已是再无妨碍。因此沈刚被他留在营内,果然将沈静这一干人马安置在大营的中部,不前不后,防他临阵倒戈,怕他半路脱逃,也不会安排在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