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怎么说啊?”
迦罗遥叹了口气,放下茶盏,抬眼望着他:“陛下,您已经十四岁了,大婚之后就该亲政了,有何不好?”
迦罗宇跺了跺脚,恼道:“朕就是不要大婚!朕才十四岁,为何要这么早就决定终身大事?母后这么说,群臣这么说,现在连您也这么说!”
“太后和群臣也是为了您好。按照祖制,您只有大婚之后才可以亲政。”
“那、那、那朕就暂时先不亲政了。反正有皇叔您在,朝堂上下也一片安稳。”
迦罗遥沉下脸:“多谢皇上厚爱。不过臣心有余而力不足,难以担此重任。还望皇上早日亲政,臣也对得起祖宗和先皇。”
小皇帝见他语气重了,吓得有些诺诺,小心翼翼地上前讨好道:“皇叔,朕不是那个意思。您别生气。”
迦罗遥顿了顿,道:“臣没有生气。”
迦罗宇拉拉他的袖子:“皇叔,朕不是不想亲政,朕实在不想这么早大婚。再说,朕还有许多地方要向您请教,您别这么早丢下朕不管。”
迦罗遥微微一笑,道:“臣怎么会丢下您不管呢?”
“怎么不会?皇叔,您别以为朕不知道,您早想着等朕亲政后就离开京城,去遥西封地居住对不对?”
迦罗遥一愣:“你怎么知道?”
迦罗宇眼圈一红:“有一次朕去给母后请安,听到您对母后这么说的。”
迦罗遥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臣是亲王,早晚要回自己的属地的。皇上现在还小。以后就算臣自己不走,皇上你也会轰臣走的。”
“不会!朕永远不会轰皇叔走的!”迦罗宇急道。
迦罗遥笑了笑,没有说话。
迦罗宇怕他不高兴,连忙转移话题,道:“最近边关躁动,北夷的军队与敬州守城多有冲突,只怕他们不安好心。”
迦罗遥道:“听说今年北夷境内天灾连连,北部大雪提早了一个月封山,许多部族都在迁徙。想必是粮食不足,要打我们大齐的主意了。”
小皇帝担忧道:“那怎么办?要不要多派些士兵驻守?”
“暂时不用。刘将军骁勇善战,驻守边关多年,对付北夷很有经验,可以撑过这个冬天。年关将近,皇上让户部筹集银两,年底时给边关战士多送去些衣物粮草,士兵们感恩在心,必然能击退夷人的进犯的。”
迦罗宇听了,十分安心:“那就这么做。”忽然眼珠子一转,道:“朕听说前些日子您府上收养的白英遗子,刚过了十六岁生辰?”
迦罗遥听他忽然提起白清瞳,不动声色道:“是。难为皇上还记得他。”
“怎么不记得?他不过比我大两岁,小时还在宫中给朕做过一阵伴读,后来因为他母父病重,被他父亲接了回去,便再没回来。”
迦罗遥知道这“再没回来”,是因为后来先皇病逝,白将军被牵扯进谋乱之事,殒落了身家。
“陛下怎么忽然想起他了?”
迦罗宇嘿嘿一笑,道:“朕知道皇叔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般对待,不过他也十六了,您也不能养他一辈子啊。前些日子宝哥进宫,无意中和朕说起他,让朕给他谋个出路。”他把‘亲生儿子’四个字咬得极重,眼珠滴溜溜地盯着迦罗遥看。
“哦?”迦罗遥垂了垂眼,低下头端起茶盏,慢声道:“那倒让陛下费心了。”
“哪能啊。朕跟宝哥说,有皇叔在,白清瞳的事哪里轮得到朕操心啊。皇叔自会给他打点好的,对不?”
迦罗遥抬头看了看皇上,对他微微一笑,不搭前语地道:“皇上真是大了。”
迦罗宇有些心慌,干笑两声:“皇叔怎么突然说这个?”他被迦罗遥看得有些说不下去了。
迦罗遥微微一笑,道:“皇上,臣进宫时候不早了,该告退了。”
迦罗宇忙道:“才坐了一会儿。皇叔吃过午膳再走吧。”
“不了。臣身上有些乏,先回去了。”
迦罗遥离开御书房,出了内院,马车便在殿外候着。因为他腿脚不便,所以从齐文帝起便特准他在宫中乘马车行走,已是十几年的惯例。
子荷见太监推着迦罗遥出来,连忙放下特制的轮椅滑板,扶他上了马车。
迦罗遥靠在马车的软榻上,闭目养神,心中却在转着各种念头。
皇上为何忽然提起白清瞳?真是因为迦罗宝跟他说了什么?不,不是这个,皇上的意思是……
迦罗遥低低叹息了一声。
皇上年纪越长,心思越多。有些时候,真不知道这个少年皇帝在想什么。
迦罗遥紧了紧下身的长毯。
自那日白清瞳说要好好考虑从军之事,迦罗遥便一直有意无意地与他避开这个话题。正好也赶上白清瞳的生辰,迦罗宝、楼静亭等朋友轮着请他出去庆宴游玩,也不常在府里呆着。
不过白清瞳这些日子经常一早过来陪他用早膳。迦罗遥想到自己疗腿之后的倦色和疲态都被他看了去,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后来见白清瞳也没什么异色,便慢慢习惯了。
现在边关多动,只怕开春便有场好战。虽然战中易立军功,将来提拔得也快些,但就迦罗遥的私心来说,此时绝不是送白清瞳参军的好时候。
唉,不舍得!舍不得啊……
迦罗遥轻轻睁开眼,低垂的双眸中流过一抹清光。
皇上究竟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
17
御书房中,小皇帝迦罗宇也大感挫折。他心事重重地从房间这边走到那边,又从那边走回来。直转悠了小半个时辰,太监来报,说安小王爷求见。
“让他进来。”
迦罗宝走进书房,见皇上正阴沉着脸,端坐在书案前盯着他。
“哟。怎么啦?怎么这么个脸?”迦罗宝和他年纪相近,关系极好,说话也没什么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