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御医沉默不语。
迦罗遥与他相处多年,对这位从小看顾他长大的御医实当长辈般看待,也不催他,静静等着。
王御医终于慢慢将王爷的衣袖整好,收回手来。
迦罗遥见他脸色凝重,微笑道:“王御医,本王莫非得了什么顽症?您今儿个可真是看了半天呢。”
“王爷洪福齐天,当然不会得什么顽症。”
“如此就好。”迦罗遥淡淡笑着。他自七岁起几经生死,对这些早已看得淡了。
人若有命天赐寿,人若无命自上路。
他早已不强求,能活到现在都算他命大了。只是想到那个还在战场上的少年,现下若真是让他得了什么顽症,还真是……舍不得。
迦罗遥自嘲自己也开始惜命起来。不过看王御医如此迟疑的神情,心下也浮起不好的预感。
“那本王究竟得了什么病,王御医直说无妨。”
王御医知道这位摄政王心志坚定,性情坚韧,若真是得了什么顽症,他倒可直言而出。只是今日这脉象……
他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道:“王爷得的不是病。”
“哦?”
王御医看看四周,知道摄政王内室周围都有暗卫守侯,便站起身来正正衣冠,恭敬一礼,道:“老夫恭喜王爷。王爷您……有喜了。”
迦罗遥愣了片刻,道:“王御医莫要开玩笑。”
王御医仍然躬身作揖,道:“王爷已有三个多月的喜脉,老夫不敢开玩笑。”
迦罗遥沉默不语,内室里一时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他慢慢道:“我前些日子服的那些药……不影响吧?”
王御医背脊都汗湿了,闻言猛然抬头,望着迦罗遥眼神数变,最后心底幽幽长叹一声,低声道:“王爷放心,不影响的。幸好您早早察觉不妥停了药,不然……”不然一直将那舒缓经脉的药坚持服下去,只怕胎儿此刻早已不在了。
37
“哎哟,轻点轻点!”
“别动!你这个笨蛋,现在知道痛啦?早干什麽去了!”
“子墨,你居然敢骂我?”
“骂的就是你!你是白痴吗?竟然自己跳下马背和那些步兵一起混战。你不知道这很危险吗?”
子墨越想越气。
战场无情,生死只是一瞬间的事。但白清瞳武艺高超,人又机灵,所以子墨也不是很担心。谁知昨夜一场大战,这小子竟然差点被北夷人给砍了。要不是他及时过去护住他,此时真不知是什麽样子。
子墨想著就后怕,冷汗都顺著背脊流。
“子墨……”
“闭嘴!王爷是送你来战场磨练的,不是让你来送死的!”
白清瞳沈默不语,过了片刻闷闷道:“子墨,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你可别告诉他。”
子墨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他也知道白清瞳跳下马背是为了救战友,但是在他心里白清瞳的命才是最矜贵的,其他人都是不相干。若白清瞳有个三长两短,他家王爷……不敢想。
说来白清瞳也挺郁闷。他倒不后悔当时那般危机的情况下去帮助战友,只是那个被他救的人竟然是赵子英,真是……真是冤孽。= =
正想著,大帐的帘子掀起来,一位将士走进来。
白清瞳后背缠著厚厚的绷带趴在榻上,抬头看见进来的人,愣了一下。
来人面色发黑,郁闷的神情显然不下於他,正是一向与他不对盘的赵子英。
“咳……”赵子英不自在地咳了一下。
子墨刚给白清瞳上完药包扎好伤口,在旁洗著手上的血迹,看见他进来,没好气地道:“赵公子有事吗?”
赵子英瞄了一眼白清瞳后背还渗著血色的绷带,讷讷地道:“那个……你的伤怎麽样?”
白清瞳道:“还死不了。”
赵子英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放到榻边的小桌上,道:“这是我爹从京城里给我寄来的,专治伤口愈合。咳……你留著吧。”
子墨冷冷道:“我们靖王府还不缺这些。”
赵子英神色尴尬,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倒是白清瞳觉得子墨说话有点太那个了,感到过意不去,道:“那就多谢了。”
赵子英脸上一红,低头道:“那、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说著闷头走到门口,忽然又回首飞速道:“谢谢你。”说完也不看对方一眼,撩开帘子跑了。
子墨哼了一声,道:“这就完了?救了他一命就换了这麽一句,真没诚意。”
白清瞳趴在那里疼得呲牙咧嘴,道:“算了,我救他本来也不是为了让他谢的。大家都是战友,战场上性命相交,不用想那麽多。”
说实话,他第一次看见赵子英居然也编在正规军里而不是分到了后勤部门,还真是吃惊。以为他这麽一个公子哥必定是沾著父亲的光来军里打混的,没想到他还真是正经来从军的。而且经过几次战役,二人之间多了些心心相惜,也没从前那麽幼稚地针锋相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