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我无语,扶额:“那随你吧。”
不管怎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总不能让他立马又去自杀吧。因为看他的表情,似乎不像开玩笑啊。
“多谢女公子!”那人一听我终于松口,喜不自禁,赶紧以剑支地,跪而俯首,“南风从此任由差遣,万死不辞!”
“啊……”我赶紧拉住他,“不必如此,不必……咳咳,如此。”
我又不是做什么阴谋事的人,不需要他去“万死不辞”吧?
然而,很快,需要他“万死不辞”的机会就来了。
那是我极度无聊去街上瞎逛的时候。
俗话说冤家路窄,我好死不死就真的遇见朱尚书家的公子了……
“顾先生?”朱家公子远远望见我,眼睛立刻发亮,然后像狗狗见到骨头一样,向这边奔来。
我心一沉,知道要遭。拔腿想要跑,却哪里跑得了?
这个公子哥儿出门都是家仆不离身的,上次只是一时色令智昏的意外。如今,他家的下人只三两步就踏着轻功将我东南西三个方位堵了个严严实实。而北面,正是这个公子哥儿迎面扑来的方位。
“嘿嘿,顾先生,好久不见。”他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连笑声都显得得意忘形。
我无语。
他笑:“这次可再没人来救你了吧?”
边笑,还边撸起袖子向我走来,脚步欢快,笑意轻浮。
“你,你要干嘛?”我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是的,这次温言不会再刚好经过了。即便是经过,只怕我的生死她也不会在乎了……
想至此,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
其实,在这个没有任何人关心的世上,生生死死、好好歹歹,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是没有人会在乎我的……
如此想来,对面的人也就并不可怕了。
反正在这世上已无所牵挂,遭遇什么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闭上眼睛。
虽然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我几乎闻见了他伸过来的手上的气味。那是男人的气味,不同于女人。
那个带着男人气味的手伸过来,几乎接近我的脖子。
然而,就在这一刻,我听到一声惨叫:“啊——”
大惊,睁开眼睛。
因为我知道,这惨叫是朱公子发出来的。
在我睁眼的刹那,我看见旁边已经打得乱七八糟了。
一个黑衣人执剑挥洒,那些平时跟着朱公子耀武扬威的家臣就都摔得四仰八叉……
我张口结舌时,他已掠至我身边,一手拉住我袖子:“走!”
我只感觉眼前一花,自己已腾空而起。
“啊——啊啊啊~~~”
我的尖叫还在空中飘荡,已经随他几个起落间稳稳落地。
拍着胸口,我这才看清,来人正是那日我救下的——南风。
而此刻,我们已经翻过了巷道,也不知越过了几道高墙,已经到了街的另一边。
“女公子,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我。
“啊……啊,没事,没事没事。”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反应,只应声答。
咦,这个南风,居然有这么高的功夫啊!
于是……我捡到宝了?
“女公子,依南风看,此处不宜久留,我们都该尽快离开京城。”我还没发完呆,他就已开口打断我思路,转了话题。
“啊,我……我们?”我这才将思绪扯回来,看看自己,又看看他。是啊,我在这里惹了不少麻烦,不止这个朱家公子不会放过我,那个周文只怕也会到处寻我,若真被寻着了,只怕又免不了一场麻烦。更说不准清白不保。但是,他呢?他为何要离开京城?这才想起我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包括,他是为什么受伤的。
“对了,南风,你为何也要离开京城?你来这是干嘛的?先前是怎么受的伤?”我向来不喜欢过问别人的私事,但是此时他的身份涉及到我的安危,也影响着我决定是否要跟他走。
南风脸上露出惶恐,沉默了良久,终于说:“女公子,南风不想骗你,所以我不可以回答。但是南风答应女公子,此生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女公子的事!”
他说得认真。
我一愣。难得看到有人如此真诚地跟我说话。
没来由地,竟信了。
“女公子,可以跟我走了吗?”他望着我,眼里充满期望,“以后,南风会守护这女公子,不会让您再受到任何伤害。”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你没有自己的事做么?”
“没有了。”他似是叹息,又似是松了一口气,“做我们这一行的,失败了,就再没机会了。如今,我已无任何事可做,也……无处可去。”
我怔。
我想我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应该是一个杀手之类的吧?失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么?
突然想想,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或许,我诱惑周文不算错,因为我只是想让那个单纯的丫头不被这些臭男人的甜言蜜语所蒙蔽。但是,我的摊牌方式是错的,即便,那不是我能控制。而这一错,就再也回不去了……
罢罢罢。
我也苦笑,摇摇头,对南风笑:“好,我们走吧。离开京城。”
本以为离开京城,就彻底重生。
然而,我万万没有料到,离开京城,才是问题出现的开始——因为,我发现,在离京城很远的地方,我……做梦了。
做的是一个关于X的梦。
而梦里的那个人,居然不是任何异性,而是——温言。
1、14春梦
自小母亲就告诉我,跟一个男人,隐居山林,男耕女织,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尽管父亲不事耕种,但她说那话时眼里有幸福之光在闪烁。
而此刻,南风是会耕种的,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幸福。
究其原因,我想了很久:或许,是因为他不是我喜欢的男人吧?
那日随南风自京城离开后,我们就一直隐居在这僻远的山林。他更夸张地在山下开垦、耕种,似乎要将这里当成是家了。
“女公子,你先进去,外面风大,我一个人来就可以。”阳光下,他一边锄地一边招呼我,笑得……居然憨憨的。
一瞬间,我愣了神。这样憨憨的笑容,是为我。而他所有的劳作,也都是为我。这,是世间女子都想要的幸福吧?
可是,为什么我依然幸福不起来?
如果说,是因为他不是我喜欢的男人,那么,我喜欢的男人又在哪里呢?
在脑海中比较着遇见过的男子:尚书府的那只猪就不说了,自然不可能是我心仪之人。而周文么,也是个色令智昏的伪君子。至于以前在书院里相处的那些学生,随比外面的人略单纯些,但男人有的坏毛病他们也一样不缺,而最重要的是,在朱家抬着轿子来书院抢人时,他们没有一个肯站出来……
想起当日的情形,我心中犹自生凉。十四万人齐卸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唉。男人,平时小事上争强好胜的多,真到了生死关头,又有几个真肯站出来,成全自己所谓的“男人”形象?一群虚伪而可悲的人罢了。
其实真要算起来,倒是这南风比他们好,起码,他会豁出性命跟人刀剑见真章来救我;起码,他跟我在一起,不曾占我便宜。
说来也奇怪,跟南风相处已有月余了,而他的眼神里也分明写满对我的喜*,但,他从未对我有过轻薄之举。哪怕,是一个猥、亵的眼神,都没有。
若真要说起来,难道他确实算得一个君子?
可是为什么,我亦不喜欢他?
是因为他太“娘”么?唔,找个这么娘的男人,还不如直接去找个女人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暗笑。可突然,心里什么东西似乎一动……唔,不如,找个女人么?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思绪纷乱。我终是理不清,只能甩甩头,不再想。
然而,有些东西,不是你不想就可以解决的。
山林还是那个山林。
木屋还是南风为我搭建的木屋。
我如往常一般,掩上木屋,准备睡觉。然而,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我下意识问了一句。但随即一想,这里除了我跟南风,还有谁?
于是改口问:“有事么?”
“没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要成亲了。”这声音甫一出口,我就惊了。因为——这是温言的声音。
“言儿!”我三步并作两步下床,一把将门拉开,见门外的人儿真的是最熟悉的温言,心中的狂喜顿时满溢而出,“真的是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来告诉你,我要成亲了。”她的表情看不出喜忧,只是痴痴看着我。
这表情让我一时间有些魂魄飘荡。然,终究想起她此次来的目的:“你,你说,你要……成亲?”
我能感觉到自己声音的颤抖。
怎么这么快?不是说跟周文的婚期在明年么?况且,出了那样的事,周文那个斯文败类,她还要么?
“不!”我一把拉住她的手,有些激动,“你不可以嫁给周文!他是个混蛋啊你不明白?”
“嗯。”她点点头,依旧痴痴望着我。只是,她说,“所以我嫁的不是周文。”
我哑然:“那是谁?”
她的眼神飘向门的另一侧,一个男子缓缓走了出来,却是南风。
“女公子。”南风朝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将温言搂在怀里,“言儿以后就由我照顾了。”
“不可以!”我几乎是吼了出来。这吼,不是对南风出来的震撼,而是对他搂着温言说“言儿以后就由我照顾”时的震撼。
“你们这些臭男人,知道怎么照顾她!”我大怒,“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么?你知道她大家闺秀外表下真实的样子么?你知道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孩么?你照顾?你凭什么照顾!跑个更好的女人来,你们就都晕头转向了!”
“你们这些男人,凭什么说照顾言儿!”我愤怒地喊。是的,在我看来,此刻的南风跟其他男儿无二。
“你这个混蛋,没良心的白眼狼!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我要杀了你!”我边骂边操起身边随手能操起东西,朝他身上砸去。
但我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见他只一探手,就捏住了我的手腕,然后一拉一推,就将我整个人推到了地上。
“哎哟!”我痛呼着,惊醒。
揉揉眼睛。还是那个木屋,屋里却空无一人。而我,不知何时,摔到了床下。
原来,竟是一场梦。
看着四周空空的木屋,我恍惚了。
梦里的事还清晰得跟真的一样,心还在因为激动而“怦怦”跳呢。
可是,我恍惚:为什么,当他们两个相拥着站到我的面前时,我吃醋的原因不是南风,而是温言!
为什么,那一刻,我深切觉得不能失去的,是温言?而这种感觉,不是单纯的人与人之间的相熟,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