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葱葱地院落,在这盛夏透着股寒气,要不是卫瑢不信鬼神,说不定转身就走,但此刻这寂静的院落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穿过同样被爬山虎爬满的月亮门,只见一进门便是一大片碧绿的湖水,湖的那一头才影影栋栋有一栋三层的楼阁。
两边由一条驾在水面的浮桥相连,湖中心一座凉亭矗立。卫瑢顺着浮桥走上那座凉亭。
亭上空无一人,却有香茗、坛香以及一架古琴。
此间主人倒是风雅,卫瑢轻抚琴弦,他倒记起前世他似乎是学过乐器,只记不清学得是那种。
手指勾勒出的琴音非常空灵,即使卫瑢对古琴不大熟悉也能听得出这是一把非常好的琴。
我的琴好玩吗?突然一把低沉地声音从身后传来,卫瑢之前并没有听到脚步声,倒是把他吓了一跳,手下一个用力,琴弦便弹出一阵刺耳的音节。
卫瑢转身,见着的便是那日在假山凉亭上看见的人,样貌清俊,身材修长,宽额挺鼻,眼窝有些深,长发披散在肩头,阳光反射下有些微微发着金光。说来陆老也是如此,看来陆家祖上应有外族血统。
只见他依旧穿着宽袍,或因天热,中衣也没穿,就这么露着大片白皙的胸膛,行动间偶尔能看见胸前的两点若隐若现,卫瑢看着倒有些不好意思,只得低头往下,只见对方脚下汲着一双露趾木屐,袜子也没穿。
他这副打扮要在唐宋,少不得被人夸声有魏晋遗风,只如今的风气却会被人说成浪荡子,难怪卫瑢来了这么久,陆老却从未提起过他这个儿子。
卫瑢作辑行礼道:卫瑢见过师兄,不知是师兄的琴,多有失礼,望师兄海涵。
你是不是觉得能猜出我的身份,很自豪?对方却是说话半点不客气。
卫瑢不敢。卫瑢顿了顿,选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
想学琴吗?
这话题跳跃太快了吧,不过卫瑢正有此意。
陆舟见他有所意动,眼神一瓢说道:想学就求我吧!说吧转身坐在卫瑢让出的琴案旁。
卫瑢这下是确定了对方就是来找茬的,只是,自己究竟怎么得罪他了?
卫瑢想不明白,便直接问道:不知卫瑢何处做的失礼,还请师兄告之。
陆舟转过身上下打量几眼,那眼神好似要将卫瑢里外看个透一样,即使这样,卫瑢还是一脸淡然,大大方方任由陆舟打量。
哼!虚伪!真是有什么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
卫瑢见对方如此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哼!陆舟无视对方,将精力转回琴上,开始弹奏起来。
琴声描述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辗转反侧求而不得,最后一段琴音转为空灵悠远,似是放下而得到升华。
一曲毕,陆舟沉浸在曲调中,卫瑢见他如此,有些好笑,怎么这师兄竟喜欢之类曲子,用现代网络语来说,就是大老爷们的竟有颗少女心,便开口道:师兄好琴艺。
陆舟睁开眼,与卫瑢对视良久,才见他开口道:你不懂爱。
陈述的语气说得笃定。
卫瑢有些讶异,这位师兄倒是有趣,他反问道:那师兄懂吗?
陆舟却又起身,往湖那头的小楼走去,头也不回的说:你要是想学琴,就每日申时来这儿吧。不过,你这性子,我看你也学不出什么。
卫瑢两辈子都是高智商,还从没被人说有什么学不会的,这就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他对着陆舟的背影行了半礼,以示感谢对方教导:卫瑢定然认真学习,不负师兄教导。
此后每日申时,卫瑢一定准时到此处报道,只是对方却懒懒散散,有时来得早,有时来得晚,早了就骂卫瑢不尊重师兄,晚了就说他来得过早。
对这样的人,当有求于他时,卫瑢很能忍,他觉得只要对方能教好他,被他说几句也没什么,而且,他并不会应对方去改变自己,不管对方让他早到还是晚到,他依然按照之前的约定,申时必到。
陆舟虽然经常挑刺,但是他所挑的确实是卫瑢的不足之处,话虽难听,但很有用,最起码被那样削了面子的说过,下一次卫瑢绝对不会再犯。
只是对于陆舟所说的,他教他弹练都是小事,陆舟强调的是意境,为了这意境,卫瑢经常要独坐几个时辰,寻找所谓的意境,饶是如此卫瑢还常常被陆舟打击。
相处久了,才知道陆舟才华横溢,而且他不像时下的读书人,一切以科举为评判,他因为某些原因对科举深恶痛绝。他不仅琴艺出众,对建筑也有研究,整个陆府就是经他设计而成。
四书五经的话,用陆舟的话来说就是,一样事物,必须先了解它、吃透它,才能有资格去讨厌。
春去冬来,转眼又是六年过去,这一年卫瑢已经十三岁,前段时间刚过了童生、乡试,现如今已经是一名举人了。
因着卫瑢考试,陆舟却是不高兴,连他这次离开陆府也没来见他,卫瑢想想,也略略有些遗憾,等到这次回去卫庄,却是不会再去陆府了,陆老有位同窗在京城开私塾,陆老的意思是让卫瑢去京城,也不要去考贡试。
他年纪还太小,又是乡试的解元,陆老怕他小小年纪便如此顺风顺水,对他日后的发展不利,就让他去京城在学个几年,下届再考,这次就看看科举到底是什么样的。
所以,这次离开后,不知要多久以后才能再见,不过以陆舟的性格就是一辈子不见他也有可能,卫瑢摇摇头,把那位难缠的师兄抛出脑海。
他对科举做官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老师和父亲对他的殷切期盼他无法不从。
不过卫瑢不是个勉强自己的人,能考上固然好,考不上大不了回去卫庄做个田舍翁也不错。
这次为了准备乡试他已有一年多未回过家了,以往他回的勤,几乎每月都会回家一次,还被陆舟说他没断奶过。
于是他便带上书童阿垣来这扬州城逛一逛,给父母兄长带些礼物。
这样一位白衣飘飘,长身玉立的少年郎,走在路上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街上的姑娘们有些胆子大点的,路过时掉个手绢什么的,只是没想到这俊俏的少年却是个眼盲的,看也不看,你掉你的,他走他的。
即使这样,这少年还是耀眼得夺人眼球,雪一般白的肌肤,虽还未长开,却已是修长身材,鼻梁挺直,薄唇殷红。
这不,楼上这人就看得目不转睛,他捅捅身边的同伴:你看那位小公子怎么样?简直是惊为天人哪!
咦?!同桌一人却是咦了一声,随即便激动地大喊:阿久!阿久!见少年抬头寻找,手挥得都快断了:这儿!阿久,我在这儿!温润的少年终于与他对视,露齿一笑。
倒是把边上几人迷得越发神晕目眩,刚刚第一个发现少年的人下意识的说道:瑞文兄,不知这位是?如此人物,不知可否请上来叫我们结识一番?
我弟弟,我这就去叫他上来。卫琮这几年由父亲带着开始处理一些小生意,并负责结交扬州城里大人物的子嗣,为了交友方便,卫老爷提前给他取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