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柔慢吞吞起身,走出几步后轻声道:“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声音虽小,白辉容却是清楚的听到了,气恼道:“哪个要你自作主张?我不需要你救,听到了没有?!”
“没听到。”
见他装作充耳不闻,白辉容怒极反笑,“没听到你答什么话?”
“不要你管。”
倘若不是有铁牢阻着,白辉容定然扑上去掐着他脖子要他清醒清醒,也不看自己的处境,居然还想着救别人!
“江怀柔,你给我站住!”
不理会身后啪啪的捶门声,江怀柔像头固执的毛驴儿一样走开。
白辉容死死的抓着链子,“江怀柔,你若是,若是……我一定饶不了你。”
李子是新摘尚未成熟的,用青盐和美酒腌了许久,涩味已除却仍留着青果独有的酸,咬上一口微咸的新鲜味儿便缠在舌尖半天不去。
很多年前南烛便是个极懂享受的人,但现在他已经开始对周围所有东西厌倦憎恨,即使吃着山珍海味却也都如同嚼蜡。
他想,是时候找点有趣事情做了,在这了无生趣的荒谬世界中。
门口传来脚步声,内侍并没有通报,所以他知道来人是谁,摆手让美婢退了下去。
江怀柔走进来道:“你要怎样才肯放了白辉容?”
南烛打量着指尖青李,缓缓道:“或许我哪天心情好时,也或许是要等月华归属我夜池国下,不过最有可能的是他死在这里也等不到那一天。反正无人知道他的行踪,就算我杀了他也没关系。”
江怀柔咬牙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这个疯子。”
南烛眯着眼看他,似乎很享受别人生气的表情,稍后拿起案头书信在他脸前晃了晃,“你的姐夫,不出意外会在两天后以月华使者身份出现在这里,你猜他来做什么?”
“皇姐夫?你是说井岚?”江怀柔对他的身份一时难以接受。
南烛居心叵测的在他脸上观察打量,“听说江碧瑶对他喜欢的很哪。”
江怀柔眼神黯淡道:“那与我无关。”
南烛将书信在掌心轻敲两下,“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不是想救白辉容么,那就拿井岚来换,如何?”南烛意味深长的笑道:“据我所知,此人身手了得心思缜密,想要活捉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他跟在你身边已有十年,想必应该知道他不少弱点。”
江怀柔不解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妨坦白说。”
南烛眼中闪着诡异的光芒,亮的江怀柔不敢正视,“我想要一场由月华主动开始的战争。”
“为什么?”
“生活太无聊了。”
前刻笑眯眯的同人说话看起来像是个和善的家伙,一转脸却将别人的头割了送过来。冲他动手也不恼,却不时冒出些让人匪夷所思的恐怖想法和话语,这个不按常理出招毫无逻辑的疯子。
然而江怀柔脸上诧异却慢慢褪了去,“你既然无聊,不如帮我玩个游戏,我保证,绝对会比你预想中枯燥的战争有趣得多。”
“嗯?”
江怀柔道:“三天后我可以预支些前戏。”
南烛兴趣果然被挑起,“就这么说好了,我拭目以待。”
三天后,月华果真如密信所述派人前来上贡。
南烛打量那个站得笔直的使者,英气逼人举止潇洒,江碧瑶的目光倒是一点不差。
收下礼物说了一番客套话后,南烛犹豫道:“说起来今日有件巧事,刚好与尊使有些关系,只是……”
井岚道:“陛下但讲无妨。”
“说起来不怕尊使笑话,朕先前派人前去月华求亲无果。回来之后颇为沮丧,整日对着美人画像以酒消愁,此事不知怎的传到了东宁皇帝耳中,竟命人送了位相貌神似碧瑶的美人前来。”
“难得陛下是个痴情人。”妻子被人垂涎,井岚却脸色不变,语凋亦宛如在讨论陌生人一般。
南烛摆手苦笑,“如今美人在怀笑看他人落寞,尊使就莫嘲讽朕了。刚开始朕也十分不屑,可是见到那美人后却是惊为天人。只因他扮了女装后,竟果真同碧瑶一模一样……”
井岚听到‘扮了女装后’目光陡然震惊,沉声道:“莫非是个男子?”
南烛点头,随即无比惋惜道:“不错,倘若尊使早来一日见着他,定也要大吃一惊。”
“莫非陛下送他出宫了?”
“非也,”南烛叹息道:“昨夜奴才一个没留神,竟让他服毒去了,好生生一个美人,就这么香消玉殒了,真是让朕伤心哪。”
井岚有些失神道:“不,在下的意思是……很难相信世界上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南烛扬眉,“尊使不信?来人,将玉浮宫的美人抬过来!”
不消片刻,两个太监便抬了木板过来,锦被裹成人形,拿素白的丝帕遮着脸。
南烛道:“尊使大可亲自去看。”
井岚犹豫了下,最终走上前掀开丝帕,盯着下面人脸看了许久不语。
“尊使可信了?”
“果真有几分相似。”井岚将丝帕放下,有意无意中食指触到那人皮肤,冰冷僵硬的让人心里发寒。
清秀眉毛下长睫毛安静的覆合着,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曾经,这个人扯着他的衣袖说井岚以后跟着我吧,我会好好待你的。
曾经,这个人腻在他怀里叫饿了渴了冷了热了难过了,井岚你快过来陪陪我。
曾经,这个人将额头跟他贴在一起说井岚病了我哪不想去,你快点好起来吧。
曾经,这个人笑眯眯的问他,如果你是白辉容会不会有一点点喜欢我?
也正是在此刻,井岚才恍然记起,原来自己跟在江怀柔身边已有十年。
第10章 夜探皇宫
井岚的手指还在僵持着,正欲进一步确认却被人拦住了,南烛神色不悦道:“尊使已经有了碧瑶,莫非还想出来粘花惹草?”
井岚深深望一眼江怀柔,将手拢在袖中,“臣下此番前来已将事情办妥,希望就此告辞。”
待脚步声远去,南烛才道:“告辞?我不信你会这么轻易就走掉。”
瞥见地上的尸体一动不动,便也手指去试探他的呼吸,语气困惑道:“莫不会真的死了吧?”
冷不妨江怀柔突然睁开眼,哑着嗓子道:“在未复仇之前,我是不会把自己毒死的。”
南烛蹲下身,手指沿着他脸部轮廓慢慢滑下,“江怀柔,如果我帮你了了心愿,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了了心愿后么,”江怀柔一脸茫然的低喃,半晌后摇头,“不知道。”
“那就跟着我吧。”
“嗯?”
“你喜欢刚才的那个侍卫吧?”南烛淡淡的道出江怀柔的秘密,语气并没有嘲讽或是落井下石,“被心爱的人背叛……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能再三纵容你了。”
江怀柔吃惊的看着他,“你也被人背叛过么?”
“嗤,”南烛一脸不屑的将他从地上拉坐起来,这个冷血无情的疯子,此刻像常人一样挨着江怀柔坐下来,招了招手,内侍立刻端了糕点过来。
南烛拿起来送到江怀柔嘴边,“吃罢,你既然决定诈死就该把戏做到底,今晚你还要装下去。”
这亲昵举止,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帝王会做出来的,偏他目光却坦荡如清风一缕,让人看不出任何虚情假意。
江怀柔偏过脸疑惑道:“什么今晚?”
南烛便将糕点放到自己嘴巴里去,“如果我预想不差的话,那个侍卫今晚会过来看你。”
不知是不是药效的关系,江怀柔视线有些模糊不清,轻声道:“他巴不得我早一点死,又怎么会来看我呢。”
“若是不确定他今晚会来,你又辛苦白演这场戏做什么?”南烛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换了话题,问:“你擅长药理制毒,是怎么瞒过这侍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