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诚无所谓的冲江铭耸肩,“臣得知皇上平安脱险很是开心,所以今天特地前来辞行。”
“辞行?”
“是,此番未经传召私自回京已然有罪,不敢再于此逗留。更何况……臣已经习惯了边疆的风沙孤城,如今处处受拘束,浑身都觉不自在。”
他这位二皇兄,平日只是脾气火爆肆无忌惮,为人却是直爽心眼甚少。此番归京必是受了其母颜妃,也便是如今的仁惠太后唆使。
江怀柔拉起他的手,道:“皇兄说哪里话,你肯回来我正是求之不得又怎么敢怪罪,回京路途艰险跋涉,不多呆些时日朕怎么省得放你走。”
江诚一向待他严厉,欲收回手看他珠眸闪动却勉强忍耐了下来,正色道:“如今江宁时局不稳,夏侯敏之余孽仍在蠢蠢欲动,皇上暂无心腹之将相可用,臣如何能弃社稷安危于不顾在京中独自享乐?更何况眼下大皇兄也已返京,有他在,白辉容想必也不敢如何嚣张,我好歹也能走的安心。”
江铭亦道:“留在京中也没什么用途,皇上便任放他去吧。”
江怀柔叹息,“既然如此……朕就不再强留了,皇兄在外要千万保重。”
“臣遵命。”江诚一脸兴奋退了出去,走到珠帘前却侧身对杜英说:“我回来替皇上带了只小玩意儿,在外面让人拿给你。先好好照顾着,待皇上病大好时再拿给他玩。”
此言让江怀柔胸口激起一股暖流,忙给江铭赐座。
江铭坐下后道:“近年臣不在京中,却也略闻聿亲王之事。他一直假借生病之由不肯上朝,而朝中多数官员则多与其势力苟合结交,据报他生辰之时各地官员献礼累计达十余万两,为臣想知道皇上如何看待此人?”
未曾想到他会问的如此直接干脆,江怀柔慢慢道:“依朕看么,辉容他虽然有些自视甚高,却没有什么恶意……应该不会对我月华江山造成什么隐患吧?”
江铭绷着脸深深看他一眼,“有句话臣知不当说却不得不说,身为皇上应以朝中大局为重,不应拘泥于一己私情。更何况依相貌而言,他白辉容至多算是中上之姿。为臣不反对皇上喜好男风招惹朝中官员,但是唯独此人,皇上应该敬而远之。”
他将话说的如此明白,江怀柔倒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喃喃低语道:“可是朕……只想招惹他。”
江铭神情肃然,沉默良久同他闲聊了几句后退下。
这时江怀柔还不知道,他这面冷心热的大皇兄日后竟会做出些让他哭笑不得的事情。
约摸休息了十日,江怀柔身体已慢慢康复,杜英便将江诚送来的礼物呈上来,竟是一只体态雄壮的苍鹰。
此鹰尚未被驯化,装在笼中约两尺来高,毛色乌漆油亮,眼神犀利如刀,双掌抓住铁笼拍着巨翅怒飞发出尖厉的鸣叫,比起皇家狩猎场圈养的更显几分猖狂不驯。
杜英见江怀柔眼睛发亮,连忙劝道:“不知安王怎么想起送来送个,奴才看此物凶猛顽劣,实在不适合供皇上赏玩,不如让人放出宫去,改日让人献些黄鹂鹦鹉之类,如何?”
“不,朕就喜欢这只。”江怀柔凑近了些看,一不溜神衣袖竟被这猛禽利爪扯了进去。
只是一眼眨功夫,杜英还来不及上前,便听江怀柔一声闷哼,手腕竟被伸探出来的鹰喙狠狠啄得一片血肉模糊。
杜英尖叫,“来人,快来人,速请太医来!皇上,皇上……还愣着做什么,快快将这畜生拎出去!”
江怀柔抓着手腕,全然不顾鲜红的血如溪水一般从指缝往外渗,却是一脸笑意道:“别,放在那里,谁都不准动!”
杜英急的团团转,稍后太医到来包扎安稳依旧心存余悸,“皇上这手可有大碍?”
太医拭着额头冷汗道:“好在处理的及时,不然……皇上切忌此手不可碰水,待会儿下臣去开些方子给御膳房,让他们多在食物上费些功夫,想必十天半月便可痊愈。”
江怀柔双眼只盯着铁笼看,太医叮嘱全然不放心上,待他讲完才反应过来,“知道了,退下吧。”
杜英送太医出去,转回来惊道:“皇上,您怎么还对这不知好歹的东西上心呢!”
“我就喜欢它这- xing -子,去备条结实的绳索、一双厚牛皮手套、几块生铁。”
杜英焦急万分道:“皇上……这种事您交给小的办就好,何必动用万金之躯?”
“你不知道,”江怀柔咬了咬紧手上绷带,狡黠和憎恨从他眼中一闪而过,“有些事一定要自己做。”
就像他的皇姐,明明只用一道诏书,月华便有成百上千的人去替她出征,最终却选择了身先士卒一样。
接下来几日,江怀柔便先将温盐水强灌进这苍鹰喉中,至其腹中饱涨用手指轻压便能吐出水来,如此周而复始三次后将其肠胃洗净。再将它双爪锁扣在绳之上,不再供其水跟食物。晚上则不停敲打绳索,旁边悬挂的铁片发出清脆响亮的声响,吵的这狂鸟无法入眠。
第一日,这鹰如发了疯般气势彪悍,叫声响亮刺耳。
第二日,兽- xing -略微收敛了些,声音略微嘶哑,只是看江怀柔的眼神依旧凶猛让人不寒而栗。
第三日,毛色蓬乱目光游移,哆哆嗦嗦勉强站在绳索之上。
第四日,这苍鹰终于熬抗不住,跌了下来,倒悬在半空有气无力的望着江怀柔。
见时机已到,江怀柔便用皮罩将它双目蒙上,取些牛羊生肉之类喂之,以此打消其先前带来的恐惧。再用细线将其尾毛缠绕起来,摘去皮罩,放些易捕捉的鸟雀供他捕食。尾部被束苍鹰飞不得高,跃跃欲试了几次都被活捉回来,便彻底弃了逃生的念头,于是这鸟便慢慢变的乖巧起来。却只是针对他一人,甚至于杜英都不敢近身,更休提旁人。
期间井岚来过几次,几次都对其- cao -劳欲言又止。
驯鹰是个极辛苦的差事,江怀柔又不准他人插手,是故这鹰熬了几日,他便几日未睡,只将杜英急的如锅上蚂蚁。
好在中途未出什么岔子,江怀柔顺利将其驯服后取名为江鸠,杜英私下羡慕感慨道:“这厮几世修来的福份竟让皇上赐其国姓。”
江怀柔身体和手上伤口也已完全复原,便拿些折子闲来批批,欲打算正式上朝的前一天却出了件奇闻:江铭把白辉容给打了。
消息是杜英从外面侍卫处听来的,不知真假,只偷偷禀报了江怀柔一人。
此事颇带着些传奇色彩,他的大哥,在月华出了名的冷,冷面冷言冷酷冷静,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懂一点武功。
而白辉容,虽然未见他展示过身手,江怀柔却能肯定绝对不会差。
一个是皇上的大哥,一个皇上的意中人,两个身份都是王爷的人,怎么会如市井泼皮扭打在一起呢?
杜英大胆猜测说应该不会空- xue -来风,这令江怀柔想起江铭的一番话,眼皮禁不住猛跳,莫非是跟自己有关系不成?
滋事体大,念及此愈发坐立难安,他立刻让杜英去准备了份薄礼,打算亲自去证实这传言。
刚一出宫门,不巧竟碰上井岚,那苛责狐疑的目光恨不得使江怀柔钻进地里面。
走到近前实在躲不过去了,方笑道:“井岚这是要入宫……见太后吧,她老人家如今想必正无聊呢,你就快些进去吧。”
井岚盯着杜英手中礼盒,冷冷道:“皇上这是打算去哪里?”
“随便转转。”
“是去聿亲王府?”
“呃……是。听说辉容身体不适,我想去看看……”
井岚道:“您是君,他是臣,为何不召见而是屈尊去他府上?”
江怀柔想不出借口,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想去看他,你,你去忙你的罢!”
看着他身影匆忙的消失,井岚眼中逐渐蕴满怒气,一拳打得宫门前石柱摇摇欲坠,惊得守卫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江怀柔这边出了宫,脸色却极快归于平静,最后竟连杜英都从他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
到聿亲王府见了衣衫不整的白辉容,看他俊脸果然一片黑紫,江怀柔依旧难以置信,“辉容这伤……果真是我皇兄下手打的?”
白辉容难得尴尬,抽着嘴角半晌无言,最终咬牙毫无风度道:“若不是顾忌皇上颜面,我岂容他如此放肆!”
江怀柔奇道:“那他……有没有说因何会对你动手?”
白辉容又是一阵沉默,脸色由煞白转了铁青,“皇上此番前来是探望还是嘲讽?”
“自然是探望,”江怀柔托腮道:“不过我也想知道事情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