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成。”游孟哲一顿饭下肚,身上又有赵飞鸿纯阳真气,终于彻底舒畅了,赵飞鸿又道:“好些就去睡下。”
“对了,爹,我娘……”
“别提她!”赵飞鸿倏然怒道。
游孟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忽有点恼火,这家伙十来年前上了自己的娘,接着便不闻不问,又把他扔在玉衡山上十六年,如今重新相见,却一句话不说。和游孤天比起来也好不到哪去,半斤八两,俩自私鬼。
先前游孟哲只觉得新的生活来了,起码有个嘘寒问暖,把他放在心上的父亲,如今愿望落了空,心里不由得有点失落。
“去睡下。”赵飞鸿随口道,起身收拾桌子。
游孟哲自己去烧了洗澡水,胡乱抹过身子,夏天蚊子多,嗡嗡嗡的到处都是,拍来拍去没个完。在房里坐了一会,被咬出好几个疙瘩,起身出去找艾草。
经过堂屋外,又见赵飞鸿跪在那一排神主牌前。
游孟哲看了一会,没理他,去旁屋里取了艾草,料想赵飞鸿不会再陪他睡了,便在他房内,自己房内各熏了些。
这种爹,还不如不要呢……游孟哲想起张远山,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游孟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只睡不着,本以为赵飞鸿会吹个笛子什么的,外头却没半点动静,夜半时游孟哲忍不住蹑手蹑脚起身,出外偷看。
只见月光照得院内满是银光,赵飞鸿手中握着一把剑,架在他自己的脖颈上。
游孟哲登时就吓傻了,想挥刀自刎?没必要罢!不就骑了几次,有这么严重?
赵飞鸿闭着眼,一咬牙,手上发力。
游孟哲:“!”
赵飞鸿再发力。
游孟哲:“!!!”
赵飞鸿几下咬牙抹脖子,却无论如何下不了手。
未几,赵飞鸿长叹一声,落寞地站在月光下,犹如英雄末路。
游孟哲怔怔看着,叫道:“爹。”
赵飞鸿虎躯一震,转身注视着游孟哲,游孟哲道:“你怎了?”
赵飞鸿提起剑,游孟哲吓疯了,顿时道:“爹,你要干什么!”
“孟哲。”赵飞鸿的声音带着难言的悲痛:“爹与你做出那事,已再无面目留在这世上,你眼睛闭上,来世爹再补偿你……”
游孟哲:“……”
他要杀了我!游孟哲刹那感觉到危机,倒退着撞开房门,摔在地上,赵飞鸿武艺卓然,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份,这家伙若一时脑筋钻了死胡同,只怕真会杀了自己!
“不行!”游孟哲嘶哑着嗓子大叫道:“你怎么能这么做!要死你去死!我又不知道你是我爹!关我什么事!”
赵飞鸿喘着气凝视游孟哲,持剑之手疯狂发抖,游孟哲刹那就火了,一不做二不休,大骂道:“赵飞鸿你这混账!老子是给你治走火才骑的你!你辜负了我娘还想杀我!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来啊!你下得了手就杀啊!一剑捅死我啊!你那屌干完我娘又来干我,滋味怎么样啊!你下辈子也是做那- yin -沟里的耗子,别想再做人了!”
赵飞鸿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说不出的可怕,游孟哲停了声音,看着他,心里不住祷祝,快点把剑扔了,捂着脸哭着跑出去罢……快点快点。
过了很久,赵飞鸿终于平静下来,转身出房,游孟哲这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爬上床去,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息,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悲,又十分愤怒。
唉。
翌日起来阳光灿烂,四月已有点热了,赵飞鸿在院里石桌上摆开早饭,熬的白米粥,咸蛋榨菜。
游孟哲洗了脸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赵飞鸿昨夜遭那当头棒喝,想开了不少,招呼道:“吃罢。”
游孟哲坐下,赵飞鸿拿起个蛋磕了磕,边给儿子剥边说:“爹也想清楚了,从前的事都别放心上。以后好好做人,男子汉大丈夫堂堂正正,也不惧旁的人议论。”
赵飞鸿一让步,游孟哲反而拧上了,问:“那我娘呢?”
赵飞鸿蹙眉道:“别再提她。”
游孟哲:“喂,老畜生,话可不是这么说,你是不是还欠我句话?”
赵飞鸿刹那色变,脸色变得铁青,游孟哲舔了圈嘴唇,一副讨打的模样说:“你忘了该说点什么?”
赵飞鸿起身去拿棍,游孟哲翻身一跃,迅速出了院墙,赵飞鸿火冒三丈追出来,游孟哲封住的经脉已被游孤天真气打通,又受赵飞鸿纯阳真气洗了次髓,一身功夫恢复了八成,虽不是赵飞鸿对手,爬个把墙,钻个把小巷,还是半点不含糊的。
赵飞鸿追了出去,怒吼道:“你这孽障!”
游孟哲站在巷子角远远嚷道:“来啊,老畜生!”
赵飞鸿急怒攻心,游孟哲一身魔气发作,出外扯了个不认识的人便道:“你知道么,赵飞鸿嘴上说是我师父,其实他是我爹……你看他要来杀我了!救命啊!”
游孟哲边叫唤边跑,赵飞鸿疾步追上,周围人不少指指点点在看热闹,游孟哲道:“你再敢动手,我可把那事给捅出来了啊。你试试?嗯?”
这附近的街坊都认得赵飞鸿,当即爆出一阵大笑,纷纷看戏般地站着,又有人劝道:“你师父是好人,哎,怎这么说话!”
游孟哲嚣张地喊道:“大家都评评理!他把儿子给扔在仇人窝里十六年,现在寻回来了,连个不是也没赔过,昨天晚上还想杀了我……”
周围哗然,赵飞鸿忙道:“没有的事!别胡说八道!”
游孟哲皮里阳秋,眉眼间一副小流氓的模样笑吟吟地看着赵飞鸿,赵飞鸿真是拿他没了办法,收棍道:“快回来吃饭!”
游孟哲道:“吃你的吧,谁想跟你过。”
街坊们纷纷开口说没啥没啥,赵飞鸿在这处一住十来年,多了个儿子是喜事,父子俩怎就这么过不去?
又有人说赵飞鸿脾气倔,你俩父子一个德行,说开了就没事回去回去,游孟哲听了也有点松动,赵飞鸿道:“回来,不揍你就是。”
游孟哲还有点迟疑,赵飞鸿道:“随你罢。”说毕转身回了巷内。
游孟哲又有点可怜他了,街坊不住推游孟哲,意思是息事宁人,回去罢。父子吵架常有的事,游孟哲这才回了家去。
赵飞鸿憋着一肚子火,发怒也不知从何发起,游孟哲又回去坐下,提防着赵飞鸿的动作,见他抬手时便自一让。
“说了不揍你便不揍你。”赵飞鸿随口道:“吃罢。”
死鸭子嘴硬,游孟哲还是没听他开口,吃了早饭,赵飞鸿便让他练武。
游孟哲这次可不听他摆布了,说:“干嘛练棍法,都会了。”
赵飞鸿蹙眉道:“你想做什么?”
游孟哲道:“我出去走走。”
赵飞鸿:“去什么地方?”
游孟哲不答,吃完饭自己出去溜达,亭县生活悠闲,大部分人俱是干半天活儿歇半天,游孟哲蹲在巷子口大梧桐下看人斗蛐蛐。赵飞鸿蹙眉远远看了一会,只得无奈回家去。
游孟哲只想把这些年里在玉衡山上欠的都玩回来,再不想跟着赵飞鸿练武了。奈何身上没多少钱,昨日买菜剩的钱买买吃的,又在茶馆外跟着不务正业的少年郎赌了几把,身上就空了。
去寻魔教的产业要钱?不成,他已经不是魔教少主了,回家寻赵飞鸿晦气才是正经。
赵飞鸿在桌前写信,游孟哲一进去便说:“老畜生,给点银两花。”
赵飞鸿起身要打,游孟哲指着他道:“哎,君子言而有信,你敢打我?”
赵飞鸿:“……”
“你……”赵飞鸿半晌说不出句话来,游孟哲道:“不给钱我出去嚷嚷了啊。”
赵飞鸿勃然大怒:“你去就是!给我滚出这个门,再别回来了!”
游孟哲道:“切,小气鬼。住京师那会要什么给什么,张远山他……”
赵飞鸿道:“既是如此,你去认张远山当爹就是!”
游孟哲叫唤道:“妈的!老子我还不想当你儿子呢!”
赵飞鸿起身,游孟哲早有防备,在书房外骂完便逃了。
游孟哲在家里转了一圈,随便拿了房里个花瓶,摘了几幅字画夹在腋下,看到赵飞鸿在院子外烧信,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写了信烧是为什么,不敢从他面前过,转身扒着墙,从后院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