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孟哲莫名其妙,及至张远山回来时,拿着一封信。游孟哲道:“对了,小舅回沧海阁一次,帮我带了点药,你看……这有生生造化丸,说不定能治你的哑疾。”
张远山手指有点哆嗦,接过游孟哲递来的瓷瓶,打开看了一眼。
“你没事罢。”游孟哲问:“不舒服么?”
张远山抬眼看宇文弘,宇文弘见过他,说:“好久不见了,张远山。”
张远山点了点头,一时间房内气氛十分尴尬,谁也不说话,游孟哲依稀觉得张远山仿佛有什么心事。
“你怎么了?”游孟哲说:“有心事就说。”
张远山长吁一口气,拆开信,抽出一封纸,一手发着抖,用玉璜压着,放在游孟哲面前。
丙寅乙未庚申乙卯。
游孟哲道:“这啥?”
宇文弘看了一眼,说:“你的八字,怎么在这里?”
张远山眼中蕴着泪水,安静看着游孟哲,游孟哲说:“什么意思?”
宇文弘刹那傻眼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后道:“你……张远山?”
张远山缓缓点了点头,起身负手而立,站在廊前,雨已停了,夜空晴朗,漫天繁星点点,一道银河如光带般璀璨横亘于天际。
游孟哲问:“什么意思?”
宇文弘道:“孟哲,你是……五月生的,他才是你爹。”
游孟哲:“哦,我说呢,难怪对我这么好。”
游孟哲:“……”
张远山:“……”
游孟哲:“不对啊,那我爹怎么说赵飞鸿才是我爹?”
宇文弘手指算了算,说:“但这也晚了啊,晚了半个月……张远山?”
张远山回头看了游孟哲一眼,宇文弘道:“那年我在葭城外找到晴姐是六月十五,但孟哲他是四月初五出生的……这可奇怪了……”
游孟哲道:“我不足月吗?”
宇文弘说:“不是不足月,是多了半个月呢。怎会这样?你娘去葭城的时候是六月头,在张家住了半个月,这么一来就……按张远山那啥她的时间算的话,是十个月多好几天,按赵飞鸿那啥她的时间算,就是……十个半月……”
游孟哲道:“等等,我有点糊涂了。”
张远山蓦然转身,急促地打了几个手势,游孟哲呆呆地看着。
宇文弘问:“他说什么?”
游孟哲说:“他说‘你是我儿子,第一次见你就知道’……天杀的!你怎么早不说!!”
张远山嘴唇微微发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宇文弘道:“有可能,我觉得他像你爹多点儿,赵飞鸿的眉毛跟你完全不像啊,但张远山他先天哑巴的,生下来不也是哑巴么?”
游孟哲:“……”
游孟哲忽又意识到一件事,惨叫道:“我不该是这个反应才对吧!”
张远山仿佛十分激动,连着比划了好几下手势,接着伸出手,似乎想抱抱游孟哲,游孟哲却下意识地避开些许,喃喃道:“不对,你把我娘给那啥了,你不是我爹的把兄弟么……我是说赵飞鸿,你对他的媳妇,怎么能这样呢?”
张远山没有回答,游孟哲一下就全明白了,他不敢说正是因为赵飞鸿!
“那我娘……她和我爹那啥过么?”游孟哲又问宇文弘道:“我那个教主爹。”
“有吧……”宇文弘也说不清楚,毕竟俞晴是女子,不可能跟得太紧,他磕磕巴巴道:“可能……有,毕竟你娘不太那啥,不太待见他,但要是这么说……你又不足月了,说不定你只有八个月……我在说什么?”
游孟哲道:“究竟谁才是我爹啊——!!不行!你们也太过分了吧!这都什么跟什么的事!”
宇文弘点头道:“人生无常……哎。”
游孟哲抓狂道:“你别说话了!”
张远山打了个手语,游孟哲看懂了,他在说:我对不起你和你娘,我是懦夫。
游孟哲说:“我娘也不是真心喜欢你的,她喜欢赵飞鸿。”
张远山点了点头,又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但我对你一片真心。
游孟哲说:“话先别说得太满!当年你是中了我娘的情蛊才爱上她的!你记得她砸赵飞鸿头上那匣子不?”
张远山微微蹙眉,仿佛想到了什么,目光中充满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行。”游孟哲道:“我得搞清楚谁是我爹才能把接下来的事给说清楚。”
游孟哲抓起包袱,拿着那封八字出门去,张远山马上拦住他,打了个手语:你要去什么地方?
游孟哲道:“找我爹!让开!”
张远山蹙眉:我就是你爹。
游孟哲道:“我现在有三个爹了!先让我搞清楚是哪一个!你让开!”
张远山抓着游孟哲肩膀不为所动,宇文弘唔唔指指点点,示意他放开,张远山一怒撇手,宇文弘出指如疾电!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动起手拆了三招,宇文弘一式锁喉指将张远山制住,推到一边,游孟哲已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游孟哲出外就牵了林家的马翻身上马一路疾奔,江州全城宵禁,沿途不少御林军拦他,游孟哲翻手一亮张远山的玉璜,说是太傅府上的人,众兵士只得让路。
快马加鞭跑过大街小巷,拍开江州府后门,余长卿回来刚躺下,睡眼惺忪地又被唤起来。
“我爹呢?!”游孟哲焦急道。
余长卿说:“他已经走了。”
游孟哲蹙眉道:“什么时候?”
余长卿道:“一个时辰前,他说他不回亭县,让你别去寻他。”
游孟哲骂了句什么,一脚踹上门,站在后院发呆,先前惊动了不少人,就连江州知府也来了。
余长卿回去把人送走,俨然已是一副朝廷武将的派头,游孟哲看也不看他出了府院,许久后余长卿才独自出来,不即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开口道:“孟哲。”
游孟哲边走边踢小石头,看着脚下大大小小的水洼,水洼中倒映着夜空繁星。江州已从雨夜中逐渐醒来。
青石板路上- shi -润的黎明如雾般卷去,温柔地笼罩了全城,沿街大大小小的晨铺已逐渐开张。
“大哥不知道你碰上什么烦心事。”余长卿道:“但孟哲,且听大哥一言,人活着总有大起大落的时候。”
游孟哲站在街口,转过身,叹了口气。
余长卿笑了笑,说:“大哥碰上你那会,是一生中最惨的时候了,所谓否极泰来,大抵如此。咱们都是一样,这边的路走不通,还有那边的路在等你。”
游孟哲抬眼看着余长卿。
余长卿又笑道:“那时回京师时觉得真是无趣,总不住提醒自己,还有你这个小兄弟会上京来找我,想着想着,还多少有点盼头,有个等的人,你不也是一样么?这个人走了,总有那个人会来。大哥不知你和你爹出了什么事,但他走了,还有别的人在等着你,喏,你看。”
游孟哲忽地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时,听到脚步声渐缓,宇文弘跑得有点气喘,在长街中央停下。
天边露出鱼肚白,朝晖沿着- shi -漉漉的青石板路照过来,反- she -着破晓前的金光。
宇文弘还不敢开口,远远地看着游孟哲,孤独地在那站着,想了一会,下意识地找地方躲,仿佛又回到了当影卫的时候。
“你说得对。”游孟哲认真道:“余大哥,我走了。”
余长卿笑了笑,说:“好好活你自己的,孟哲。”
游孟哲点了点头,上前牵着宇文弘的手,一大一小沿着长街离去。
第33章 角木蛟 …
早饭摊上:
“你好歹说点什么罢。”游孟哲道。
宇文弘一手拿着一支筷子,说:“你让我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