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那你也不该找我。我什么本事,你不知道?”
白莺莺挑起柳眉,反问我:“黎老板连我白家蛊术都摸了个门清。这会说自己没本事。我倒是无所谓,最多不再管这事。反正这孩子与我没关系。人情么,把你请了来也算是还了。等出了门,别人说你装神弄鬼,我可管不着。”
赵泯在我后头转了一圈,装作无意地咬耳朵:“她威胁咱。”
我当然知道。这人不是你弄过来的么。我走到床边看了眼那个孩子,摸摸他脑门,冰凉凉的冷汗。略一思索,问白莺莺:“你确定是那种东西?”
白莺莺娇声说:“等黎老板确定病因呢。”
我说:“那我要去让赵芳算个卦。”
白莺莺道:“你不能直接起卦么。”
这种轻而易举的语气仿佛在说一加一你都不会啊。我有些尴尬。我就是不会。早说你看高我了你还不信。白莺莺拦住我道:“你的乾坤通宝呢。拿出来用吧。”
这三枚小铜钱有多少人知道我已经不奇怪了。但这么直白的让我直接用的,白莺莺还是头一个。至今我统共也就用过两次。我从脖间掏出乾坤通宝,十分怀疑:“你确定?”
白小姐冲我笑了下,然后直接拉上了赵泯的手。赵泯一脸受宠若惊。
“我们就先不打扰。黎老板慢慢来。”
她居然就直接走了。
房间里就剩下我和躺在床上的小男孩。
“……”
我叹口气,如今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逼在这份上没有办法。试试吧先。老人与孩童是不经常测卦的。一个是无甚可测,一个是变化太多。这孩子虽然脸色透青,但是哪里都瞧不出黑气。不像方皓那一回,明明摆摆有黑气缠身,显示有祸。我掏出乾坤通宝,放在手心,握住孩子幼嫩的小手,闭上了眼。很快就沉入了意识。
这乾坤通宝的梦境一次比一次暗,迷雾越发重。雾重水汽多,走久了,我就觉得连身上的衣服都要s-hi透,重重裹在身上,令人寸步难行。
这空气太冷,一口呛进肺底,彻骨冰寒。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循着散开的雾往前走。很快脚下一空,落到了一片田地。照前两次经验来看,这应该就是赵芳老家。我裹紧了衣服,站在田地中央,只等了一会,果见田埂上跑来一个男孩子。我连忙跟过去。
这孩子就是赵芳的儿子,看上去很好动。他一边走,一边揪着田里长着的庄稼。过了会,他的目光被一个东西吸引住了,跑过去蹲在地上开始挖。我看了看,是个盒子,半埋在土里。用不了半晌功夫那盒子就被男孩扒了出来,样式古朴,像是我n_ain_ai那一辈人用的。我预感这盒子与孩子的病有关,就低下身凑前去看——
不料就在盒子打开一瞬间,忽然一团黑影从中蹿出,我躲不及妨给打了个照面。连连后退。那口气没屏住,现下只觉得打了个寒战。
再睁眼看,那男孩子倒无事。他把盒子翻了个底朝天,见什么都没有。一脚踹开。就又走了。这下我再往前跟去,就怎么也走不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
卦梦不是现实,但与现实有引申之处。我猜测这孩子可能是在老家撞见了些什么。这种病例,我小时候常见。大多是半夜大人抱着孩子过来找我爷爷看,若是生病的就去医院,若是冲撞了什么的,就在事发地,让大人上柱香,说点什么,通常没什么问题。
白莺莺说她只懂医不懂蛊我是不信的,同理,这孩子的事,算不得难症吧。她既然知道要找我,她自己就不会解决么?这才是我疑惑的地方。
我从疑虑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在这里,周遭雾气渐渐浓重,我却半点也没有梦醒的迹象。这是怎么回事。先前两次一次被方皓打醒,一次被他泼醒,我倒没有遇到过出不去的情况。我一时有些懵。
天色越发变暗,梦里没有灯火,雾气像水蛇一样钻进衣领,渐渐有些难捱。方才从盒中扑面而来那团黑雾不知何故,在我脑中一遍遍放起来。当时那种窒息感也渐渐袭来。
我心知不好。
但看双手,却也无乾坤通宝的痕迹。没办法。只能按记忆捏住提乾坤通宝的那一块地方,心中默念着要醒来。那一瞬间我居然有那么一刹那的恐慌。万一醒不过来怎么办!就在我忧心之际,忽然惊天一声雷响,天地震颤,大地裂开了缝隙。我脚下一空,就一头栽了下去。
视线转换之际,我猛然抬头。心口砰砰直跳。渐缓过神,眼前才恢复了光亮。
这场迷梦,总算是醒了。
我还沉浸在失重的状态里,站起身时晃了一下,有些晕眩。外头隐隐有着说话声。我推开房门,看到赵泯他们坐在沙发上,原野居然也在。我还来不及奇怪他怎么摸过来的。就见赵芳迎上来:“师傅,我儿子怎么样。”
我安抚她别急,聊表问了下她在乡下期间,她儿子去过的地方。我说有一片田,田的尽头是个小房子,离得不远是个蟹塘。这地方你有印象吗?赵芳说好像有,那里还有个公祠。我听到这大约也明白了。把男孩站的位置告诉她,让她去乡下问问村里老人。赵芳连连应了,一顿,犹豫道:“问什么。”
我说:“问他们,如果在路上不小心冲撞了什么,该怎么处理。每个地方的习俗不一样。有的是烧香,有的是叩头,你要带的东西也有区别。村里老人这种见过,问他们没错的。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去一趟,你儿子估计就没事了。”
小孩子走在路上,不小心冒犯了先祖,也是有的。应当不凶,不然不至于拖这么久。
赵芳就去打电话了,也不知道是从电话中听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等挂了电话,态度变得更谦虚了,连连道谢。我猜可能是她听到的情况与我所言差不了多少。至于道谢就不必了。救人一命是应当的,不值当。方才那一场梦我有些累。只说你先这样办,具体的可以问白小姐,她是医生。最要紧还是给你儿子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白莺莺留在那与赵芳说话。
我去开车。赵泯追到我车边,问我:“你没事吧。”
我说:“怎么?”
他有些忧心:“脸色不好。”
我在后视镜中看了下,确实不太好。我说:“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赵泯只能叮嘱我路上慢些,到了给他发条短信。离开前,我瞧见不远处站着的原野。外头阳光正好,打在他身上,却像是打在冰上。不知为什么我就想到那惊天一声雷,掉入地缝之前,隐约仿佛见到雪花,黑暗中的白。顿时觉得心发慌头更晕了。
我摇摇头。开车走了。
回去时方皓还没下班,我从方才就觉得不太舒服,本想直接睡一觉。想到这床是谁的,还是忍了忍,囫囵冲了个澡,一头把自己摔进了被窝。热水冲得人皮肤发烫,心口却阵阵发冷。在梦中那粘腻的冰冷感挥之不去,始终盘旋在那,令人发堵。我迷迷糊糊闭上眼,脑子里一会是仍处在那迷雾之中,一会是那黑雾罩脸袭来,走了几步,又觉得脚下发软,往下一看,居然是悬空的,地下黑暗如怪物巨口,似要吞人。
折腾半晌,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
直到觉得七昏八素被人摇醒,我睁开眼,床头灯色晕黄,外头漆黑一片。方皓担忧地摸上我额头,我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睡着了。
而且还病了。
第42章 天玉觅龙(十四)
方皓身上衣服还没换,笔挺一身。要搁平常我肯定大饱眼福,眼下只睁眼瞧上一会就觉得晕,整个脑子仿佛都在坐过山车,晃来晃去,令人想吐。
我闭上眼,就觉得额头被一双手摸来摸去。过了会脚步声出去了,在我迷糊的时候,胳膊被人一抬,一个冰凉的东西塞了进来。我一睁眼:“什么东西。”
方皓说:“温度计。”
他又问:“你干什么了,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倒是想说出个一二三来,可白天没干什么,说不定是这入秋了,有些小伤风,也是正常的。温度计量了下,体温稍微高了些。我说咱家有药吗,吃两颗就好了。方皓有些迟疑:“你又没咳嗽,也没吐,我怎么知道该给你吃什么药。”
要不是我现在有些累,我肯定得嘲笑他一通。
“板蓝根啊,包治百病。”
家里没有板蓝根,方皓换了衣服出去买。等他关了门,我躺回床上。这才心想,这怪不得都想成个家,有个人陪的感觉确实不赖。要放以前,只能自己苦哈哈在床上熬着,要么半死不活爬到药房。现下有人帮你跑腿,还能适当撒个娇。
芸芸众生,知心者难求。上天待我不薄。
我摸出手机看了下,上面有赵泯的未接电话和短信。都是两三个小时前发的。我给他回了个报平安的短信,窝下去就又睡了,此番卦梦,搅得我心神不宁,终日惶惶。次日赵泯告诉我,说赵芳回了乡下,依老人所言,布置了些东西。她儿子已经好多了。问他在路上干了什么。小孩子也说不出所以然。我心说,那附近就是公祠,农历的七月么,总归是事多的。
这事估且到这就结束了。我却一连几日都不得好,浑身恹恹,提不起劲。方皓新着手了一个案子,本来挺忙的,可能看我实在不得劲,硬是深更半夜还赶了回来。我最多是有些疲累,他却是熬得内火不散,嘴角都撩了泡。
我看得心疼,皱着眉头:“你什么案子,我能不能帮你。”
方警官拿手盖住眼,说你顾好自己就行。
他这模样,一看就是有事瞒我,我私下就找了赵泯。他和钱博有些交情,套些案子的情况也是很顺手的事。等我给赵泯开门,他直接哇地一声退了几大步,惊魂未定:“你没事吧。”
我知道自己什么样子。脸黄不拉几,因为几天连续的噩梦,觉也没睡好。眼窝青黑一片,头发像j-i窝。见他这见了鬼的模样,门一关,有气无力道:“噢。还没死。”
赵泯担忧地凑过来:“喂,你去不去医院啊。”
我已经去过门诊了。那医生说我亚健康,常见,连药也没开,就打发了回来。这些倒也没必要和赵泯详说。我搁沙发上躺着,直接就问他,钱博那什么案子这么难办。
赵泯道,最近有几个孩子失踪了。我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