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孤鸿榭心里难受,怨恨自己没能让孩子跟着双亲长大,到头来害得本该是亲厚的一对父子生分到了这样的程度,虽是像寻常人家一样一辆马车里坐着却全然没有寻常人家的温情。若是到自己死了曜日千里还未能接受曜日峦霁,那可怜的孩子岂不是还如同孤苦伶仃一样地过。
“你脸色不好。”曜日峦霁端详着孤鸿榭,说。
“这些年过去你倒细心了。”孤鸿榭微笑着岔开话题。
“呵呵,你当我还是那个十九岁的霸道王爷么?”诚然,真正的王者到了巅峰时霸气已不在肌腠,而是深入骨髓。“朕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曜日峦霁若有所思,有些怅然又有些遗憾着说:“寻常人家二十四岁的男子只怕已经有两三个孩子了吧?”
孤鸿榭微微一怔,“难道你还没有两三个孩子吗?”
曜日峦霁知道自己若是承认了此事意味着多大的让步,却还是放下了那股阻碍了他们太久的高傲,道:“朕曾经答应过你,不会再娶。”
作者有话要说:上次是哪位大人说不让霁霁纳妃来着??
嘻嘻,那必然是不能纳妃啊~!
他的心里根本就只有榭榭,怎么能娶了别人呢?
第二十回 女月华一心向父 儿千里护爹心切
孤鸿榭瞠目,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又是伤感,就这么怔怔地望着曜日峦霁,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曜日峦霁终生只要他一人的意思已是十分明显,可孤鸿榭反倒是难受大于快慰。自己的身子到了哪般地步他自己自然最清楚不过,曜日峦霁若是当真一生只守着他一个人岂不是注定了要孤独终老,他剩的日子最长长不过半年,而曜日峦霁却至少还有四十年,这一句“不会再娶”叫他这个时日无多的人如何承受得起?
缕了许久的心思,孤鸿榭按捺住自己心中种种,故作轻松地道:“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亏你还记得,那时你我都尚年轻,哪懂得这些道理?你一时兴起的孩子话我怎会与你较真?”
曜日峦霁一听这话脸色旋即灰了一半,要挑孤鸿榭这话的毛病自然是挑不出来的,善解人意又显得落落大方,措辞也无甚不妥之处,只是用一句“一时- xing -起的孩子话”就抹杀了他镌刻在心中的诺言实在让他心寒。
碍于帝王的面子又当着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他又不好把话说得更露骨,眼看孤鸿榭也似是并不在意,他也只好就此作罢,只当是自己的真心扔在水里打了水漂。
曜日月华虽然对父亲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和大人们心里的复杂感情不甚明白,却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个高高在上一脸霸气的父皇眼中一闪而逝的哀伤,而对于与自己生活了多年的爹爹他更是身为了解——脸上虽挂着泰然自若的笑容却和平时由衷高兴时不同,每每爹爹露出这样的笑容夜里都是要再偷着哭一回的。
曜日峦霁看向曜日月华时曜日月华也正眨着大眼睛看着他,曜日峦霁这才注意到这丫头生得十分水灵标致,而且越看越眼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因对这孩子产生了极大的好感,又想到此时要渐渐走进孤鸿榭的心里从他的孩儿入手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便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着。
曜日月华头一次和亲生的父亲这样亲密,自然难掩心中的兴奋,一双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仔细端详曜日峦霁。曜日峦霁见这孩子像是十分喜欢自己,便心情大好地逗她,“你叫什么名字?”
这话若是别人问的,曜日月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马上回答——曜日月华。但是眼前的人就是生身父亲,爹爹又特地嘱咐了些需要仔细的事情,她自然是不敢怠慢,想着自己说姓“曜日”不行,说姓“孤鸿”似乎也会让两位父亲不高兴,索- xing -就只说了名字,“我叫月华。”
“月华?好名字,是你爹爹给你取的吗?”
“嗯,是,爹爹说我和千里出生那日,我们折腾到明月当空才出来,我才落地时爹爹抬头看向窗外,正有一道皎洁的月光,故名‘月华’。”曜日月华的解释其实有所保留,因为她尚不知该如何跟父皇解释那句词。
说到两个孩子出生时的场景孤鸿榭难免回忆起当年自己九死一生生下他们,脸色稍稍有些变化,曜日峦霁只当他是想起了亡妻,心中亦不是滋味,因而又将话题转到了别处。
“你可知道孤鸿清涟当了母亲?两个大儿子今年已经四岁,小女儿上个月才过满月。”
“姐姐有了孩子?!”孤鸿榭想到五年未见的姐姐又是高兴又是难受,打转的泪水盈在眼眶之中。“她这些年过得可好?我弟弟案可曾又闯祸?”他急切地拉住曜日峦霁的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都好都好,齐敬将军这三个孩子满月时我都曾前去吃满月酒,你姐姐看上去精神不错,只是头一次去时她似乎思念你思念得紧,我问起你时她还忍不住落泪了。”那一年曜日峦霁知道孤鸿榭若是还在他们身边一定会想去参加姐姐家两个孩子的满月宴,便不顾自己的尊位亲自替他去了。
那两个孩子一个像齐敬一个像孤鸿清涟,又都是男孩儿,因而像孤鸿清涟的那一个自然和孤鸿榭也有几分相似。
当时曜日峦霁抱着他心中感慨,若是当年孤鸿榭没有毁掉逆伦,他们的孩子恐怕已经会张口叫爹爹了,模样应当也大抵是这个样子,“这孩子长得和仁还有几分相似呢。”
孤鸿清涟一听这话更是难忍心中的伤痛,思及她那不知飘零在何处又生死未卜的弟弟或许也带着这样一个孩子便觉得感同身受,又想到他的爱人曜日峦霁亦寻他不到,竟傻痴痴地抱着别人的孩子觉得像他,这两个人两处相思一种痛教人听了怎么忍得住泪水。
“是我不好,姐姐照顾我那么多年,我却一直害她担心难过……”说着,眼圈泛红。曜日峦霁怕他当真哭起来,又道:“你也不必难过了,他们一直住在京里,你若是想她了,明天歇过来就去看她,可好?还有她家里那三个孩子,都很讨人喜欢。”
其实齐敬和孤鸿清涟的那三个孩子只有模样像孤鸿榭的二儿子活泼机灵,十分可爱;大儿子生- xing -冷清,沉默寡言,根本不像个孩子;三女儿尚在襁褓之中,每日只知道哭能有多么讨人喜欢?曜日峦霁看着喜欢也只是因为他喜欢孩子偏偏自己又没有罢了。
“好啊,月华和千里以后在宫里也没有什么伙伴,倒是可以去将军府与他们一起嬉闹了。”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以后能与亲人们团团圆圆的,孤鸿榭喜上眉梢,一晌贪欢。
“不必那样麻烦,平日里白天的时候,你那两个外甥也是在宫里的。我几位皇兄的孩子现都在宫中跟随太傅读书,我便将他们也送去和世子们一道了。”可以看得出,曜日峦霁对孤鸿榭的家人照顾得十分用心,“我母妃……她很喜欢孩子。”
提到曜日峦霁的母妃儛妃,孤鸿榭心里一颤,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孤鸿榭却依然无法释怀。曜日峦霁见孤鸿榭脸色骤变,赶忙解释道:“当年的事她都与我说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现在都过去了,你想我怎么补偿都可以,只求,只求你不要记恨,我们一家人好好过……”
对于曜日峦霁而言,说出这样一番话已经是极限,连孤鸿榭都忍不住抬起头确认曜日峦霁此时的表情,曜日峦霁却像是十分羞赧一般,低下了头。
孤鸿榭知道曜日峦霁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曜日峦霁了,或许自己的出走真的已然让他脱胎换骨,可是……可是事到如今他却希望曜日峦霁还是当年那个眼中只有江山的曜日峦霁,或许只有这样,自己死的时候他才不会悲痛欲绝。
“过去的事,都不要提了,好的坏的,我早已都淡忘了。”又是一句冷漠且伤人的话。
曜日峦霁想试着说些轻松的事,便想起了孤鸿案与曜日烈霆,因道:“你们孤鸿家这两兄弟也当真不简单了,我们这里且不说,自从你弟弟回了雁客郡去继承家业,我六哥便整日魂不守舍,到最后兵权也不要了,王位也不管了,跑到雁客郡去给孤鸿案作书童去了。”
其实曜日峦霁这话只说了一半,雁客郡地处曜日国边界,与策安国接壤,最近有传策安国裹住招兵买马企图攻打曜日国,所以雁客郡并不太平。再来出质文珠国十五年的十一皇子曜日漈霰忽然在这个时候被放回来更证实了这个传言。
东方诸国以曜日、文珠、策安三国最为强大,且呈三足鼎立之势,曜日与策安向来关系更为亲厚,若是联手结盟攻打文珠国,文珠必败。但文珠商贸发达,亦不可小觑,为求稳定,文珠国国君曾与曜日国约定,由曜日国派一位王子来文珠国为质,两国方可通商。现今质子曜日漈霰已被送回不正是说明了策安已经与曜日没有联手的可能么?只是曜日峦霁不想孤鸿榭为此事担心才没有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