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我向这些贵族官宦子弟的家长做过承诺,会给他们光明前途。但问题是目前光让孩子们受苦了,前途在哪都没影呢。纵然我不觉得这是受苦,但奈何这些贵族家长们阶级观念简直坚固到化无形为有型,砸到地上都有坑的那种。他们的孩子跑去和平民混居,简直要他们的命。
把弘文馆的一群学生塞到国子监历练半年的事都结束好几个月了,我要是再没点表示,那这个疙瘩也就结下了。贵族阶级那颗纤细敏感的神经你碰了,就真的要做好善后的准备,不然还是会比较麻烦。
我想做的是什么呢?是整合教育资源,拓宽人才获取渠道,增加人才培养投入。这三个目标落到实处,就是统一办学,有教无类。不过,这么简简单单的八个字,面对的是整个阶级社会所带来的压力。那可想而知,这压力是非常大了。
我不是秦始皇,他能在位的十一年内完成了对一个庞大国家的基本改造,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建立起一个强大的中央集权国家的框架。我所处的环境不支持剧烈的国家变动,我的能量和人格魅力也担负不起这种改造所带来的剧烈动荡。
所以我打算把那八个字定位最终目标,经过我,岳禄,甚至是再下一代的皇帝的手,完成这个伟大的目标。我对自己的定位是奠基,不过这个基础要夯实,还是需要付出一些努力的。
在此我不得不提一下大殷的人才选拔制度。大殷也是实行科举制的,按照规定,三年一次的考试,叫做常科,为选拔特殊人才而由皇帝下诏特别开展的考试,称制科。
常设科目有秀才、明经、进士、明法、明字、明算六科,是真正意义上的分科考试,彼此没有递进关系。秀才的选拔标准极高,一般选上了的都可以说是人中龙凤了,从品行到学识能力无一不好,绝对的全民偶像。现在的丞相张玉立,当年都没能入选秀才科,可见其难度。
因为这种完美之人万中难得其一,是以秀才科很久都没启用了,基本等同于作废。如今的学子更乐意报考明经和进士而科,前者考察的是学子对经书巨著的掌握,能默能背能解释是最低标准,再按照掌握的多少择优录取。
后者考的更多的是学生的策论,诗赋,思维能力和综合能力。因此,通常考中进士的学子入了官场,升迁都是很快的。所以民间又有进士科优于明经科的说法。但明经科门槛低呀,因此志向不是那么大的读书人对明经科还是趋之若鹜的。
那明法、明字、明算三科呢?如果说前三科比较倾向综合考试,那后三科就是专科考试了,明法科选拔法律人才,明字科选拔文学人才,明算科考的比较杂,但综合起来看,基本属于自然科学范畴,也就是选拔科学人才。
文学、法律、自然科学,名头大吧,看起来很厉害吧!可偏偏,在大殷这属于旁门左道的范畴,从上倒下都不给予重视。所以往往会报考这三科的学子,出身不高,能力有限,根本只是把考试当做改变命运的救生圈,混上了一官半职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一辈子。
其实争气的专科考生不是没有,如今的刑部尚书宋致和,就是二十多年前考中明法科的学子。这个人的奋斗史放到现在也是够让人津津乐道了。
宋致和不是京城人,家中没有丝毫背景,不过是祖父曾是狱卒,因此自幼便对刑狱有好感,长大以后他不跟别的少年一样去学经书学习诗词歌赋,他专门去学了大殷律法。等到十几岁,觉得学有所成了,就坚定的来到京城报考明法科。
结果当然是考上了,排名还挺高,之后就被分配到大理寺做个秉笔小吏。后被当时的大理寺卿赏识,推荐到了刑部,在一群正儿八经的进士里头,凭借极高的业务能力和刚正不阿的作风连连高升,最后直接坐到了尚书的位置上。
这种精彩的逆袭剧情,很能鼓舞人心,因此这位年仅四十的刑部尚书在民间也很有声望,这些年考明法科的学子也比往常多了。更难能可贵的是,去年大殷继承法的修改,就是他下的最终定案。
但他这样的典型毕竟少。整个大殷,教育资源最好的地方就是京城,官塾私塾不计其数,但偏远一点的地方,学生能有个像样的启蒙老师都是很好的资源了。
因此,京城两个特办的教学单位,弘文馆和国子监,弘文馆不提,基本是贵族子弟聚集地,倒是国子监每年都会对京畿以外的地方开放招生,只是名额有限。这个名额的竞争之激烈,不亚于一场科举了。
这种资源的极端不平等造成的必然是地区的极端差异。连我的祖国进入现代社会都无法全面解决的教育问题,我也有自知之明,不可能到我这就给解决了,但起码的,我要为大殷带来一些改变不是吗?
我自然是认为,学科没有优劣之分,人才也不该论出身,更是看重自然科学的力量。因此我的改革方向也是显而易见了。我要打破固有的局限,将学科重新分类定界,设立各级学校,甚至单从减少大比之年京畿的流动人口超负荷增张问题,也得把宋朝那套三级考试制度搬出来吧?
大殷如今的科举,真的是当场报名当场考试,从全国各地涌进京城的学子不知凡几,给京畿的安全,和民众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不便,民间都称这是三年一度的京畿炼狱。分级考试最好的地方就在于,能初步甄别人选,不会造成资源浪费,也给学子们树立阶段目标和水平衡量的标准,不至于盲目上京。
如此一来,我就有主意了,便将岳禄喊了过来。
“禄儿,这些日子在弘文馆待的可好?”我笑眯眯的问。岳禄已经回到了弘文馆上课,这些日子授课的先生反馈都挺好的,但我想听听岳禄本人的意见。
正是生长发育的年纪,岳禄比去前长了一大截,面容也更像个少年而不是孩童,但x_ing子还是那么直率,只见他眉毛一皱,张口就抱怨:“我觉得,还不如在国子监待着呢,我那些同窗回了弘文馆就端起了架子,都不好找他们玩了。”
“那你上学是去玩的吗?”我故作严肃。
岳禄怂了,忙说:“皇叔,禄儿自然不是去玩的,我是说,他们离开了弘文馆,就变得顾忌了起来,话不好好说,偏偏要绕弯子,以前还能一块练习骑s_h_è 呢,转头就要我好好看经史疏注,收收心,别太野,明明在国子监里头,他们一个个的玩的比我还野呀。”
“我现在想去见见以前国子监的朋友,都会被他们拉着,说什么不能乱了身份。我一个学生去和其他学生交流,要注意什么身份啊?真是搞不懂他们。”岳禄边说话边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静静的听着少年岳禄的烦恼,等他的讲述告一段落,我和蔼的问:“那这样吧,皇叔替你找个机会,重回国子监如何?”
“重回国子监?”岳禄有些惊讶了,神色反倒迟疑了起来。
“怎么,不愿意回去吗?”我挑眉。
“不是不愿意,可就我一个,这回去了,也没什么意思呀。”岳禄摊手,“其实我哪能不知道他们呀,那副矜持的样子都是装的,这些天不能痛快的玩他们憋的可难受了,要是我一人回去,他们肯定和我绝交的!”
“你倒是想着你的同窗,那好吧,朕答应你,让你和你的朋友们一块回国子监去!”
“真的!皇叔你太好了!”岳禄兴奋的叫了起来。
“别急着夸我,我也不是白让你们去,你们可是有任务在身的。”我下了个套,现在正缓缓收尾。
“您说,一定办到!”岳禄眼睛亮亮的,一副赴汤蹈火的模样。
“话不能说这么满,你得先听听我的条件。你呢,要带着你的同窗们,去弄明白国子监学子在各个科目上的最高水平,最低水平,和平均水准,再比较你们自身又到了什么水平,还要分类整理好学生们的学习倾向,写成奏折送给朕。做不做的到?”
“这,也太麻烦了吧?国子监的学生,可有近千人呐!”岳禄一脸苦相。
“哦,那好,你们都别去了。朕觉得崇文馆还是挺好的 ,也适合你们。”我微笑。
“别别别,皇叔,你倒是等我和同窗们商量一下呀,我一人也做不好这么多事。”岳禄委委屈屈的求饶。
“那要商量多久?”
“后天,不,明天,明天下了学就来您这!”
“那好,一言为定。”我揉了岳禄的头毛一把,“回去吧,朕等你明天的答复。”
岳禄一步三回头,眼神都是祈求,生怕我出尔反尔似得,我远远冲他摆手,这才利落走远了。这小孩就是好骗,但等会就要对上一群人老成精的家伙们了,我可得养精蓄锐。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起恢复日更,晚上还有一更,大概是□□点的时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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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修,记错官塾名称了,特此更正。不影响剧情。
第75章 零柒伍
还是上回那十一个学员的政界大佬家长。人一到齐,大家一看,全是老熟人,也就明白了我喊他们来所为何事,一个个的,神色都有些微微妙,全都眼巴巴瞅着我,等着我发难。
他们都这么热情了,我也不能没有表示呀。我便笑的宽和而欣慰,用很愉悦的语气说:“不愧是我朝肱骨之臣的孩子,朕很是欣慰,大殷后继有人呐。诸位爱卿教子有方,实乃天下父母之表率!”
我这么兜头猛夸,很成功的把几个臣子晃晕了,大家交换了几个眼神,还是文歉先站出来:“陛下,此次召请我等是为何事?”
“当然是好事!”我言之凿凿。
我的话让他们有点摸不着头脑,我特意等了一小会才再度开口,跨度还挺大:“文爱卿,朕有个计划,今年怕是来不及了,不过也可以着手准备了。”
“敢问陛下,是何计划?”文歉很有眼色的接话。
“文爱卿,你觉得,科举制度如何?”我把问题又踢了过去。
“科举自然是好,即可选贤任能,又能激励民众向学启智,便是找遍整个大殷,都再找寻不到可与之比肩的制度了。”文歉本人就是科举制度的受益者,自然大加赞誉。
“这些你倒是没有说错,那,爱卿可能点出科举的缺陷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