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尘香风天行+番外 作者:忙里偷闲【完结】(44)

2019-05-14  作者|标签:忙里偷闲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怅然若失

两天里我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能一口口地喘气。耶律丹真用布条将清水一滴滴导进我的嘴里,滋润一下干涩的喉咙。袁龙宜拉着我的手,一点点的,度了内力过来帮我护住心脉,延续残命。

父亲进来时,我感觉到他的临近。已经混沌多时的神志忽然清明起来,似乎看到耶律丹真和袁龙宜两个人起身,连滚带爬从我身边起来,冲到父亲面前跪下。

“小婿耶律丹真叩见岳父大人!” 耶律丹真的声音嘶哑难听,全不是平日的从容镇定。

“侄儿龙宜拜见皇伯父!” 袁龙宜也好不了多少。

我艰难的咽下口中唾液,闭闭眼,袁龙宜他果然是知道了我的身世的!看来我当初选择离开南朝是对的。

“都起来吧!”父亲脚步不停,走了过来,“行儿,觉得怎样?”

我勉强抬眼看他,模模糊糊的连轮廓也看不真切,心里十分高兴,却说不出话来。

父亲不再问我,一手把脉,一手掀开我身上的被子。耶律丹真早冲过去,拉开我身上的袍子,让父亲检查。又小心地托起我的伤腿,给父亲讲解用过的药物。

袁龙宜回到我的头边,伏下身摩挲着我的肩头,轻声说,“阿行别怕,皇伯父来了,一切都会好了。”

是啊,父亲来了,一切都会好了。

小的时候,父亲是我的天,我在他的天空下度过了最快乐的童年。直到我信心满满地离开了家,为了心里日甚一日的牵袢,踏上自己的征程。这么多年了,我原以为我长大了,已经可以如风在天行般自由地驰骋,不再需要他的护佑。却不知,有碧空护佑的日子是多么的幸福。

……

第四十四章

从熟睡中醒来时,但只见满室清寂,帐里一片漆黑,窗纸上方却已经有一缕晨晖微现。

天色还早,院子里没有人走动。能听见松枝上细小的声音。我偎在温热的锦被里一动不动,静静聆听风鸣廊下的微响。

袁龙宜的妃子有了,耶律丹真也答应放我自由。生死顷刻间的决断与割舍,让我此刻躺在床上有种魂兮归来再世为人的错觉。

风很轻,廊下的角铃被风搅动,摇摆着,若即若离的摩擦出些浑浑沌沌的细声。便如此,却让人心里更是惦念,对那猛然一下的清脆一响多了三分渴望。好象自己的魂魄都虚散漂浮在周围,单盼着那一响好收拢归集。

在柳阳关住了整整一个月,我的毒虽然没有彻底根除,但总算控制住了情势,暂时解除了堪堪不济的- xing -命之忧。

虽然一早一晚咳得厉害,经常还会吐几口血,但总算可以维持住呼吸,苟延残喘。尽管胃口十分的不好,但有竹儿照料,或多或少总还是能吃下些东西。目力逐步恢复清晰,手指也不再冰冷,黑色的皮肤逐渐恢复,渐渐显露苍白,……正如众人希望的那样,有父亲灵丹妙药的调理,我的身体日渐好转。

战事结束,大军早已经撤走,举国上下正是整顿朝纲治理民患百业待兴的时候。两位陛下尽管国事繁忙如山在背,却硬是坚持陪了我十数日,等终于可以放下心来的时候却也实再不能拖延。尽管不情不愿万分不舍,也只好跟柳阳关的城门做别,各回各处卖身公务。

一个月后,待我身体稍好,可以乘车时,便打点起行装,随父亲一起回了自己家中去住。

家里依旧是当年的模样,山清水秀的百合谷,风中都是花香。虽离闹市不远,却前有庄园掩护,后有阵法天成,独辟幽径的幽幽深谷,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入。更兼先皇圣旨庇护,连地方官员也不知晓这里的秘密。许多年来,这里都清幽宁静,鸟语花香。

两家皇帝,三不五时,一车车送来灵丹妙药,吃穿用度无数。被竹儿毫不客气,照单全收。留下可心的日后享用,其它不如意的都转手高价卖去市场,换了一箱箱金银堆进库房,转头还告诉来人:“我家公子喜欢,下回多送些过来!”

我笑竹儿贪财,横征暴敛盘剥皇家金银。竹儿斜个小眼睛瞥我,一脸的愤世嫉俗:“公子没听说过有句话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么?闹饥荒的年景,一个白面馍要一两银子的事都是有的!现在有得赚时多赚点,将来没的赚了才能不发愁,到急着用钱的时候,你就知道感激我了!”

于是,我好象看见满库房里都缭绕起厨房里的蒸气,那些塞满金银的朱漆箱子都变成了一屉屉新蒸好的白面馍。竹儿恶霸一样站在笼屉堆里指挥着下人搬东搬西的,嘴里一定在说:“二两银子一个,少一分都不行!”

我把我的猜想悄悄告诉身边的小鱼,小鱼缩到我的背后笑弯了腰,被竹儿狠狠甩了两个白眼过来。

其实我总觉得竹儿不必这样看重金银的。当年的巨富风家虽然人脉凋零后继乏人,但留下的商号钱庄却都枝繁叶茂果实累累。论家产虽不敢说富可敌国,却也绝对称得上富甲一方。庄里庄外上上下下的日常开销根本是不用发愁的,哪用他这样没命地辛劳。

我只能说,竹儿天生是个爱财的。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他敛不到的。blzyzz

袁家母子近水楼台,又求了庆王爷上门来做说客。庆王爷推托不掉,只好假托兄弟亲近之名,领了世子袁鸿锐登门来找我。

鸿锐也在兵部任职,主管军需。我跟他先前时常有军务往来。虽不亲近但也算得上半个熟人。见了面,少不得一番客套,埋怨我这些年都太过见外,隐姓埋名不把实话告诉兄弟。没能照顾好我,让他们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我也虚与蛇委,说些公务繁忙,不便打扰之类的套话应对。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我若是自己亮出家底给人看,那就是打定主意要篡权夺位了,哪有什么家长里短可叙。

东拉西扯地转着圈,云山雾罩地推八卦。口干舌燥的时候,总算让我明白了他们这次的使命。大概的意思就是:我本是天家血脉,身份贵重。想我这些年为南朝尽了不少心,尤其这次不但为南朝的江山得保立了大功,还劝说了皇帝纳妃,更是功在社稷。象我这样的人理当重重封赏,断不可埋没。以前我人在北庭,身份尴尬,他们想封我个爵位也多有不便。如今我回了南朝,身份自由了,所以他们就要给我封个什么号,立个什么碑。

情之切切,言之凿凿,说得好像我是灶王下凡,专司温饱,没了我京城下顿就要揭不开锅。

我使劲摇头,推说我已经厌倦了官场争斗,况重伤未复,身心疲惫,不想再陷入其中为浮名所累。

庆王爷有些沉吟,迟疑不语,旁边陪座的庆王世子鸿锐却两眼放光,推开茶杯跟我大讲朝中变化。

原来就在不久前,老国舅的手下有人作女干犯科违法乱纪,偏巧落入了庆王爷的手里。盘查间发现其中瓜葛牵连甚多,竟弄出狗咬狗的丑闻。庆王爷素有铁面之称,哪容这种龌龊之事发生,一个折子上去,要求皇帝下旨彻查严办。

整肃官吏,皇帝自然是肯的,朝堂上就下了圣旨和上方宝剑给有司。于是再顺藤摸瓜详查细问下去,问着问着就问出个杀人灭口栽赃陷害的事。拿了陷害的说辞再查灭口的原因,一来二去就查到了北庭,才发现竟然有人敢去杀我!

老国舅的亲信看事情败露再无法遮挡,为免一死就拿出私藏的证据私下里去找庆王爷,把老国舅一干人等如何买凶如何杀我未遂又如何杀人灭口的全过程都告诉了庆王爷。

庆王爷把前前后后的事看得明白,见证物齐全,一不做二不休,安排人手把京师围个死紧。

先请旨要求御审此案并点了名让老国舅监审,然后再当庭拿出人证物证告老国舅派刺客杀我,蓄意破坏两国关系,动摇江山社稷,妄图陷南朝于不义。

于是龙颜震怒,满朝哗然,袁龙宜当场赐了鸠酒给老国舅。然后圣旨一道,涉嫌其内的相关人等全部获罪下狱,查问属实之后抄家问斩,不得翻案。

尽管老国舅党羽众多,但也抵不过朝野公愤。皇帝态度坚决,凡求情者同罪的圣旨一下,立刻没人再敢出头。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外戚一派就被连根拔除。朝野很多人都对此事拍手称赞,大快人心。

而皇太后这次也奇怪,竟然毫不犹豫地站在了皇帝一边,眼看着兄弟一党树倒猢狲散。

我听庆王世子鸿锐说书一样讲得有声有色,- yin -阳顿挫,心里却翻腾着许多个疑问。别的我都不甚在意,单皇太后这节却让我甚为不解。待鸿锐唤起喝茶的当口,我问庆王爷:“皇太后这次就不怕我勾引她儿子了么?”

庆王爷一脸苦笑,帮我分析其中缘由。“皇太后之前百般阻拦你们也就是希望陛下能回心转意。原指望,你走之后,他能慢慢把你忘掉,转回正途。谁知道,你走不要紧,可也把陛下的魂给带了走。这一年来,他跟变了个人似的,郁郁寡欢,经常彻夜难眠。皇太后也清楚得很,没了儿子她就什么都没了,她现在想让她儿子还魂,你说她不想方设法找你回来还能找谁!……”

我点头,的确是这样,庆王爷以前就跟我说过,做父母的,总希望孩子好。皇太后当然也不例外,对我们的事,她赞成与反对都是出于对她儿子前途的考虑,只要是对她儿子江山有利的事,她都会努力去做。

那如今她是不是彻底明白了?她的儿子原来也是个情种!

甚至比袁家的其他人更有过之,痴情得出乎她的预料。只是,木已成舟,覆水难收,皇太后现在再想找我回去,终究是太晚了。

看着袁龙宜的亲笔书信,他泪眼望我的脸依然清晰地刻在心头,那上面的哀绝之色溢于言表,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我扪心自问,是否对他旧情未断,可否借此再续前缘?

然,心境清寂,不波不澜。

恍惚想起,那日青烟袅袅,鼓号喧天,我于山颠高台上对心起誓,将我对他的情埋在山中水底,如一尾沉沉睡去的鱼,从此安眠,再不为波澜所惊。花瓣落地,旧日的旖旎魂归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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