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说的没错,奎因特庄园是我祖爷爷时代,康斯坦丁子爵大人赐给我爷爷的土地,世袭继承。而我爷爷却是个古板到极点的老家伙,严格的遵守绅士教条,不分割家产,不允许子嗣擅自决定婚事。选的媳妇必须出身名门望族,有贵族血统,还得带着大笔嫁妆。为防止下等人的血脉混入,还订立了严格的限定继承遗嘱,倘若自己的子嗣不能好好的遵守协约,就得把家产统统归还康斯坦丁子爵,以保证康斯坦丁这个姓氏的高贵纯净。
“伊丽莎白她们一定很高兴,约瑟夫不能继承庄园,哥哥也不能,她们总算是如愿以偿了。”安娜咬着嘴唇说,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安娜对奎因特的人也开始恨之入骨。
“虽然并不想跟他们再有什么瓜葛,但我还是要去参加威廉的丧礼。”我对安娜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不必再去见那些讨厌的人。”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安娜坚定的说:“哥哥一个人去,他们会欺负你的,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而且我也要去送送威廉哥哥。”
爱德华若有所思的说:“何必推来推去,我们不如一起,我也想看看亚当长大的地方。”
“那里虽然没能给我留下什么好的回忆,不过倒是个美丽的地方。”我说:“威廉能够葬在奎因特应该会感到高兴吧,毕竟他一生都在等着继承这座庄园。”
第二天,我们收拾了两架大马车,然后就出发了。奎因特庄园在肯特郡,离伦敦很近,只用一上午就到达了。
正值夏季,天气炎热的让人受不了,道路两旁的林荫树高大茂密,蝉在艳阳下声嘶力竭的鸣叫。马车停在了庄园建筑的大门前,我发现珍妮夫人居然带着她的儿女在门口迎接我们,十几个仆人穿的整整齐齐,排列在庄园建筑两侧,一位管家打扮的男仆为我们打开车门。
“亚当少爷,欢迎您回家。”陌生管家弓着身子说,然后他看向安娜:“祝彭斯先生和安娜小姐新婚愉快,我代表庄园所有的仆人向您献上诚挚的祝福。”
珍妮夫人兴高采烈的迎上来,眼角还带着泪花:“亚当,安娜,欢迎你们回来。”
“您好。”我疏离的向她欠欠身道。
“哦,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在生约瑟夫的气。”珍妮夫人擦着眼泪看向安娜:“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真是难过极了。安娜对不起,是我没有管教好约瑟夫,让你痛失了那位劳伦特先生。你那么喜欢他,都已经订婚了,我可以想象得到你有多么难过,可怜的安娜,都是我不好,我不求你原谅,只期盼你现在能幸福……”
我看着珍妮夫人的做派,心里冷笑了一声。多年不见,她还是这么善于挑拨是非,听上去像是在道歉,实际上句句见血啊。如果迈克是个像劳伦特那样的蠢蛋,在听到新娘的家人来来回回说新娘喜欢其他男人,没能跟那个男人结婚有多么难过后,一定会对新娘产生怨气的。
迈克果然听出了珍妮夫人话中的机锋,他搂着安娜的腰,对她安慰的笑了笑,然后看向珍妮夫人:“我们很幸福,再也不能比现在更加幸福了,而且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您多虑了。”
“你们能幸福我就安心了,约瑟夫这个淘气的孩子胡闹,总算没有造成悲剧。”珍妮夫人用欣慰的表情看着二人,仿佛真的为二人如此幸福而感到高兴,而且她还顺势把约瑟夫无耻的行为定义为‘淘气’。然后她看向我身边的爱德华:“这位先生是……”
“您好,夫人,我是亚当的朋友爱德华·加里,听闻贵庄园风景秀丽,于是茂名来访,还望您不责怪我冒昧打搅。”爱德华不用别人介绍,直接上前道。
“您真是太客气了,既然是亚当的朋友,我们自然会奉为上宾,还担心不能让贵客尽兴呢。”珍妮夫人同样笑意盈盈。
看着正怒视爱德华的伊丽莎白,我不相信珍妮夫人不知道爱德华是谁。可是她不光笑脸相迎,还丝毫不提爱德华羞辱过伊丽莎白的事。真不知道她是不敢跟爱德华硬碰硬,还是在酝酿着什么y-in谋诡计。
我看着相视微笑,如同散发著圣母光辉似的两个人,叹了口气说:“我们只是来参加威廉的丧礼,结束后会马上离开,您就不必麻烦了。”
珍妮夫人却脸色一变,凄然的对我说:“哦,不,亚当,你可不能走,你父亲生病了。”
第50章
“从今年春天就一病不起,病中总是叨念你们兄妹三人。”珍妮夫人捂着手帕嘤嘤哭泣:“你们也不来看看他,刚回来却又要走,就算你们讨厌我,看在你们父亲重病的面上,也请多住几晚吧。”
“父亲病了……”安娜面露迟疑:“他……他病的很重吗?我去看看他。”
“是的,他病的很重,想你们想的厉害。威廉又飞来横祸,迪安更是一病不起了,你们快去楼上见见他吧。”珍妮夫人擦着眼泪说。
安娜二话不说,急匆匆跑上了楼。也许在安娜眼中,无论被如何无视,她都是难以放下他的吧。
这时,我看到了威廉的妻子海伦娜。她穿着一身黑纱,正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大厅,在众人面前站定后,她向我们行了个屈膝礼。
“你已经收拾好了吗?”珍妮夫人问她。
“是的,夫人,我已经收拾好了,等丧礼结束后,我随时可以离开。”海伦娜说。
“可怜的孩子,你千万不要太难过,要想开些,日子还长呢,我倒希望你能在家里多待一些日子。”珍妮夫人的眼泪说来就来,几乎立刻就哭的肝肠寸断。
海伦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演戏,然后,黑色面纱下露出一个冷笑,她缓缓地说了三个字:“我输了。”
珍妮夫人停止哭泣,愣愣的看着对方,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样子。
海伦娜扬了扬下巴,高傲的看着她:“可是,你也不见得能赢。”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跟你们争什么,说什么输赢……如果威廉没死,庄园最后还不都是你们的,我的约瑟夫根本就没有继承权,不会跟你们争的,你们怎么就是不明白。”珍妮夫人哀哀的哭着说:“现在威廉都死了,你居然还在说什么争斗,你难道一点都不为威廉伤心吗,呜呜呜……”
“你这个婊子还要不要脸!我大哥娶了你这种女人真是家门不幸!真不应该留你参加丧礼,你还是赶紧滚吧!”约瑟夫扶住珍妮夫人,愤怒的瞪着海伦娜。
海伦娜却压根不理睬珍妮夫人和她儿子,转头看向我:“不管你信不信,当初我是被人陷害的,准确的说是被威廉那个侍女萨拉陷害的。”
“不知羞耻!当初那么多人都看到你跟自己的男仆躺在一张床上,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伊丽莎白叫嚣道:“威廉哥哥就是被你气坏了,才会学着赌钱和喝酒的,这都是你的错!今天的悲剧都是你造成的!居然还敢惹我母亲伤心,快滚吧!从此之后,不许你再出现在奎因特!”
“去年威廉来找过我,说是要跟我和好……”海伦娜却自顾自的说:“我本来打算……谁知道……”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神情悲伤:“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你们不必着急赶我走,丧礼结束后,我自然会走的。”
我疑惑的看着海伦娜,这样看来,她其实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不堪。
“亚当哥哥,父亲要见你。”这时,安娜面带忧郁的走下了楼。
我看她有些闷闷不乐,于是问她:“怎么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安娜看了珍妮夫人和她儿女一眼,对我摇摇头说:“什么也没有。”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看我那位父亲。
父亲的卧室在二楼向阳的那一面,是整座建筑中最大最奢华的房间,我从未进去过,只是小时候路过那满是金色镂空雕花的两扇大门时,会暗暗揣测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而现在那个重病的男人正躺在大门的另一侧,等我进去跟他见面。
“父亲,是我。”我敲了敲大门说。
“进来。”父亲的声音很虚弱,跟我记忆中那冷酷严厉的声音截然不同。
我刚推门进去,一阵热浪就扑面而来。房间里十分闷热,没有开窗户,反而遮上了厚厚的红色窗帘,再加上深红色的地毯,这让房间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刺眼。
父亲躺在一张大床上,床头和四脚架都是镶满金色花纹的红木。床帏遮盖住其中三面,留出一面,让我看到床上那个脸色苍白,双眼凸出的男人。
父亲的确是生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上一世,我继承奎因特不久,他就与世长辞了。虽然我的妻子是他帮我选的,可我始终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一起策划了谋杀。如果是,那就太可怕了。我向来不愿意以最坏的想法揣测他人,何况这个人是我的父亲,就算他再讨厌我,再想把庄园留给约瑟夫,也不至于想要害死我吧,我是他的骨r_ou_,不是他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