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哼一声,咣铛铛收碗:“那你可以叫王府的厨子做给你吃,反正你现在当宠。”
“叫……叫了等你劈死我?”华容撇嘴,愤愤比手势,亦步亦趋跟着他。
跟出厨房后又跟出院子,华贵一回头他就看天,乌金扇子扇得飞快,一点也不心虚。
果然,跟到最后跟进了流云的别院,华容咧嘴,心想自己猜得果然没错。
惹华贵人生气的果然是流云。
流云已经大好,这阵子正在演练阵法。
演练阵法也就罢了,他居然还请了个帮手,给他打下手跑腿。
请帮手也就罢了,可这帮手偏偏还是个女的,眼眸黑漆漆,嫩得能掐出水来。
反正华贵是看见她就生气,就想回去给华容做干的。
“怎么还在摆这个,摆来摆去也学不会。”一见面华贵就翻眼,意思是一万个瞧流云不上。
流云于是叹口气:“阵法最好是有人实验,可是这阵法有危险……”
华贵的眼立刻放光。
“主子!流云大侠说,阵法要人实验。”
华容打跌,咬牙切齿,比手势:“干吗叫我,难道我的命就不值钱。”
“被男人上死还不如阵法憋死,这叫死得其所!”
华容又是打跌,也没空纠正他死得其所的用法,上来蹲低,朝流云一比手势:“你为什么要请这个丫鬟帮忙。”
流云看得懂,一愣:“我现在手足无力,连块小石头也搬不动,当然只好请人帮忙。”
“可是你不觉得我家华贵人力气更大吗?”比这句时华容偷偷摸摸,不给华贵瞧见:“我帮你试,你记得请他帮忙。”
说完人就踏进阵法,扇子轻摆,那架势好像上街闲逛。
处理完公务已经是深夜,韩朗回房,咳嗽一声,却不见华容踪影。
下头有人奏禀:“华公子被困在流云公子的阵里,到现在还被倒吊在枣树上呢。”
韩朗“哦”了声,老规矩,将身上官服一层层脱干净,空心系上件大袍。
下面那人还跪着。
“就让他吊着。”韩朗将手一挥:“吊到流云学会解阵为止,你去书房,把我折子拿来。”
折子被拿来,屋里灯火通明,可韩朗突然觉得索然。
少了华容,这屋子好像立刻变得冷清。
门外这时有人通传:“禀王爷,大公子求见。”
人是自己请来,韩朗并不意外,差人煮酒,等韩焉进门立刻举杯:“我记得我们兄弟已经很久没一起喝酒。”
韩焉点头,落座,一口气将酒饮尽。
韩朗又替他满上:“以后我们对饮的机会也不会太多。”
“你说得没错,我中了毒,毒名将离,我也的确行将离开。”停顿片刻之后韩朗又道,并不悲切,而是平静。
韩焉轻笑了声,将杯子在手心摇晃,环顾左右:“怎么不见你那位殿前欢华总受。”
韩朗不答。
“你就从来不觉得他这个人不简单吗?”
“有劳大哥关心,这事已经在查证。”
“有了怀疑还需要求证?”韩焉的笑开始有了嘲讽:“抚宁王韩太傅,你几时变得这么婆妈?”
韩朗顿时沉默。
有了怀疑却不灭口,是啊,他几时变得这么婆妈。
“他是只玩具,目前为止还很好玩的玩具。”顿了一小会韩朗立刻接口:“大哥不需要这么关心我的私生活,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什么建议。”
“我死之后,接我位子辅佐圣上。”
韩焉还是笑,笑里芥蒂分明:“今天咱们不说这个,听说你最近得了个人才。”
“谁。”
“林落音。”韩焉一字字:“风闻他在西南打了胜仗。”
“没错,他这人的确是个将才。”
“听说他使左手剑。”
“是。”
“恭喜。”隔一会韩焉才道,将杯递到唇边,一口口极是缓慢地饮尽。
第十六章
月半圆,树不矮,华容大倌人就这么被高高倒吊着,闭目凝神,温习静夜思。
“没想到你这样挂着,还挺有气质的嘛。”韩朗现身,用食指点推着华容的太阳- xue -,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来回摇晃。
华容睁目,月下笑脸眯眯,满布着血丝的双眼,勉强可算是璨亮。
吊着他的粗绳此时闷声断裂,他立刻头向地笔直坠下。
韩朗伸腿勾足,在他落地前将他的头勾抬住,没能让他开出丝毫血花。
“王爷,你来破阵接我回去。”华容勉强站起,活动下麻木的筋骨,立刻满脸堆笑打手势。
韩朗冷笑,拍拍他冻得僵硬的脸,“你当本王是万能钥匙?想开哪里就开哪里?相比开你的菊花,我还比较有信心。”
华容嘴巴半张,词穷;足见是挂的时间过长,脑子暂时不够用了。“王爷不会阵法?”
韩朗大笑,拉他并排坐下,环顾黑漆漆的四周。
“既然暂时回不去,不如趁这风高夜黑,我们来次野合吧。”他用指圈弄着华容蓬松的乱发,建议。
天下第一受华大倌人哪会拒绝,立刻展开笑脸,正想表示着自己的昂然兴趣时,韩朗却已将自己的外氅给他披上。
“王爷真好,野合前,还担心怕我冻着。”华容手指舞动。
“华容你真够假惺惺的,本王救你受伤,也没见你‘半’个谢字出手呢!”韩朗对着华容白皙的颈子吹气,鼻息温热,眼神却冰冷,浓浓杀气迅速凝聚,重压在华容的身上。
“我原先是想买补品来孝敬的,但是又觉得——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自己少问帐房要滋补品,也就是了。”华容动手,应答如流。
羊毛出在羊身上。好!有胆识!
可这胆识,不足以让韩朗能不杀他。而韩朗心里很清楚,自己确实没想杀他。
四周的夜风,缓缓地流动,韩朗眼一亮,倏地拢起华容披着的氅袍,拽他起身。
“该回了!”
“王爷没兴致了吗?”华容狐疑比划。
韩朗白他一眼:“再不走,阵一变化,我可真不认得出路了。”
华容会意,瘸拐地跟着韩朗小奔。
“上次看双簧,你腿脚不是已经很利索了吗?”韩朗在远处,站定等他了会。
“我挂着太久,伤口可能开裂了。”韩朗眼光再好,黑夜隔远也看不清华容比弄出什么话,心里早料定了是他废话辩解,于是皱眉,回头将他抱起,大步出阵。
华容低头,将自己下巴枕靠在韩朗肩上,一双眼眸却是晶亮,盯着韩朗身后,不放过阵型的一丝变化。
“华容,林将军近日要凯旋还朝了,你说我该如何赏他?”
韩朗突然那么一问,华容茫然间,阵已然变动。
韩朗调笑地眯眼:“华容你迟早是个祸害,我又正好相当地喜欢你,不如我死后,你做我的陪葬吧。”
华容想打手势,却听得韩朗抢白:“你别比了,我身后可没长眼睛,省省吧。”
华容识相不动,两人出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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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韩朗说的那般,几日后,林落音果然大捷而归。韩朗欣喜,为他特设家宴,接风。
宴席上韩太傅笑听人将他比喻伯乐,人一得意,自然喝高了,当众特准了坐在身边的华容一天假,陪林将军叙旧。
没啥道理,就算正义的林将军不好这口,但韩朗能当这么多人的面,将自己最得宠的华容出借,足表明了韩朗对他器重程度有多高。
赞许声又起,韩朗擎杯敬酒。林落音一扬脖,喝下酒,准备起身豪言谢绝,却见华容目不斜视望着韩朗,吃力地用金扇为抚宁王扇风的样子,生生吞下了这口气,没有反对。
韩朗言出必行,第二日一早,华容就带着华贵到新赏林将军府门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