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赤色的月,碎了,又合;最后支离破碎。
“你在想什么?”残剩无几的意识,让林落音这么一问。
华容在落音手心写下:“佛云……”
“别想了。佛,不在这里。和我走!”落音一把纠住华容的手。
残尸血肉还散着温热,宛如身处炼狱血池,这点华容从来不怕。
起涟漪的血洼,月影又恢复正常。
华容作势起身,手势倏地一转,点住了林落音的昏- xue -,扶住他躺下后,笑道,“多谢将军抬爱。华容向来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仔细地拭去林落音左眼上的快要干涸血珠,眸弯如新月。
这时,有东西从落音身上掉去,借月色,让华容看清是支平安签竹。难怪,会来这里。
脚底抹油前,他望天璀璨而笑,“下一世吧。”
遁回老宅,华容满身的血迹,让人瞠目,流年机警地闪出门外,怀疑发生什么变故。从厨房奔出来的华贵,提着明晃鉴人的切菜刀,指着他,嗓门还没拉开。
华容抢先一步,“发生点小事,不必挂心。”
晚餐过后,老王爷打着饱嗝,挖挖鼻孔,昏昏欲睡的样子。而坐于下首的周真,完全没食欲,许久不说一句。
这夏夜,暑气也有让人头痛欲裂的时候。
今日早朝,难得病秧天子上殿听政,局势动荡他却不表一句,全全由韩焉代劳。这让周真十分不悦,意见不合的他马上出列与韩焉对峙。
可惜,韩焉根本不与之辩驳,只躬身忧心启奏,“听说老王爷身体不适,也难怪侯爷心发暴躁,臣请陛下准侯爷假期,回家陪伴家严一段时日。”
皇帝紧抿着唇,不假思索地点头,轻轻松松地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臣明日照样上朝,除非皇帝亲口罢了我的官!”受挫的周真,憋着气撩下话,当朝扔冠撕袍袖,忿忿离开。的“真儿,我的床修好了,现下可舒服了。等会,带你去参观。”不知何时,老王爷硕大头挤进了周真的视线,打断了他的思绪,两腮垂下的肉一抖抖的。
“孩儿没心思。”如果不是他一回府,老王爷就派人来请,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老王爷挥手,让仆人退下后,正式开导。“床像摇篮样,会晃的。”
周真没能说话,门前有人禀报,皇帝知道侯爷郁闷,特派人送来食盒,没想到扑了个空,所以辗转到了王爷府。
老王爷捧着肚子,美滋滋地跳出一个惊人的高度,嘴里还直囔着要吃好吃的。
食盒普通,只分两层,第一层的盘底,居然沾着一张小纸。
周真眼尖一把夺下老王爷手上的密函。
“明日早朝,帮朕。”
寥寥几字,确实是皇上的笔迹。
周真犹如死水的心底又起涟漪,而一旁的老王爷却停止了进食,扭脸看着自己的儿子。
“真儿,这事不必管了。”口气镇定。
对此,小侯爷周真倒不意外,他爹一时清醒,一时糊涂乃司空见惯的事。
“父王,这是什么话?”明显是皇帝有难,求助于自己,食君俸禄,必当忠君之事。
老王爷眯缝着眼,摸着肚子。“你的情感,还是过于充沛哦。”
周真正要辩解,却听得府外一阵骚乱。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起禀王爷,镇宁公发兵已经将王府包围了。”
老王爷埋头将密函藏匿妥当,拍拍儿子的肩,乐呵呵地问,“韩焉没跟着一起来吗?”
“韩国公已在门外求见。”光安恭敬回禀。
“那还不快请。”
朦胧月光下,不穿朝服的韩焉,穿着也相当出风头。见了老王爷与周真,并不隐晦,开门见山,只含笑轻问,“我此行,只想皇上送给侯爷的信上说的是什么?”
启明星刚落,龙辇已经停在巍峨的殿门前,皇帝掀起紫竹帘帷,对着天际遥遥一望,两边宫人衣袂随风流动,火红色的氆氇沿玉阶而上。
晨风又起,小皇帝竟然打了个冷颤,深吸口气后下了辇,昂然迈步上朝。
宣告退位的诏书此时就死攥在手里,软锦柔锻也让他深感扎手,刺痛。
堂前首位站着的那位,官袍蟒带,漫不经心的神采像极了心里的某人,却从来不是。
他只是韩焉!
不过如此!
皇帝压住心头的怒火,扫视下朝殿,周真果然来了,与他交换了个眼神后,又默然地将头一底,退立在一侧。
于是,他又将视线投向了韩焉。
韩焉迎着他的目光,微笑,神情挑衅又煽惑。好似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
皇帝别过头,将手上的诏书缓缓展于案台上。
目光在“一怒失声,自知无能。”几字上停滞。
“皇上,该早朝了。”韩焉施礼提醒,皇帝举眸,对他冷冷一笑。
只要杀了他,韩朗就能安全,就能回来。
只要韩焉死。
韩朗就能没事。
思及至此,当今圣上霍地站起,一拍龙案,喝道,“来人,给朕拿下韩焉!”案上明黄色圣旨被扫落,锦轴沿着阶台滚下,拓开。
第三十五章
“周真!朕命你将韩焉拿下!”见朝上毫无动静,皇帝又加了一句,霍然起身。
堂下文官顷刻跪下一半:“圣上息怒,息国公为国- cao -劳声名正隆,还望圣上三思!”
皇帝怒极,十指簌簌发抖,只是重复:“周真,朕命你将逆贼韩焉拿下,你莫非聋了!”
周真迈出一步,慢慢将眼抬高,看住韩焉。
韩焉摊手,一笑:“圣上的话就是圣旨,你还犹豫什么?”
束手就擒毫不反抗,他这姿态做得完美,堂上另一半文官也开始下跪,齐声:“还请圣上三思!”
“韩焉逆上作乱,其罪当诛,朕命周真督刑,今日午时问斩!”
龙椅之上这一句掷地有声,震得群臣只好沉默。
大殿内朝阳半斜,韩焉就这么被推出了门去,自始至终无言。
皇帝在原地喘气,这才慢慢落座,强撑住底气,发话:“边关战事如何,潘元帅现人在何处?”
“回圣上,月氏强攻不下,现已撤军百里,潘元帅已然领兵回朝。”
“那好,传旨,命潘克领兵,火速还朝!”皇帝将声音拔高,回想韩朗眉目,学他将眼半斜冷冷横扫:“还有你们,谁要敢再替韩焉求情。求一次官降三级,求三次其罪同诛!退朝!。”
走出大殿坐上龙撵,皇帝这才放松,身上冷汗层出,连龙袍都已- shi -透。
堂上制住韩焉,这才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
第二步是换下悠哉殿所有太监宫女,把韩焉爪牙拔净。
心念至此他连忙发声,传御林军统领到跟前,问:“你还记得是谁提拔你到这个位子吗?”
“臣记得,是韩太傅。
“那好,你领人随我回悠哉殿。另外,传刘总管,朕要换殿内宫娥太监,让他去殿外候着。”
统领领命,立刻带人跟随,一直跟他到了悠哉殿外。
一切都很顺利,悠哉殿内外人马很快换血,林统领也一直在门外,随时听候差遣。
剩下的第三个问题就是楚陌。
皇帝深吸口气,将殿里所有人遣尽,抬手,将暗室机关打开。
暗室里面关着楚陌,地下有条通道,一直通到金銮大殿龙椅之下。
往常皇帝早朝,总会按下机关,将地道入口打开,和楚陌一起去到大殿,龙椅上光线昏暗,两人双簧。
今日出发,他是预谋已久,第一次没有按动机关,没放楚陌进入地道。
所以楚陌现在仍然关在暗室,见眼前门户打开,缓步走了出来。
皇帝抿唇,右手在袖内颤动,将匕首握得更紧。
眼前这位也是韩焉爪牙,而且见不得光,他必须亲手解决。
这生这世,他是第一次动了亲手杀人的念头。
楚陌越走越近,近到了他攻击范围,可他右手却还在颤抖,抖到几乎握不住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