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思自然没有发现我的澎湃摇曳,他放下琉璃碗,开始吃菜。
我特意把一碟辣菜放在他常夹菜的位置,用足了蜀地刚运来的辣椒汁,饶是他能吃辣,估计也难降得住这个味道。
果然,他吃了一筷菜,顿时端起那碗“椰浆”,喝了一些。
我说:“这个菜是不是太辣了?快吃些青菜。”替他添了一块绿蓉小饼炝菜心。
他吃了眉头微微皱了皱,我赶紧跟着吃了一口,假惺惺地说:“怎么这么咸?”
于是他又喝了一口 “椰浆”。
我跟着给他夹了盐焗鸡,辣油螺丝,酱云腿……夹菜的时候我的手有点儿抖,如果不是好脾气的然思,换第二个人坐在这里,估计就会拍下碗问我:“到底是厨子想弄死我,还是你想弄死我?”
但是然思他没有,他只是问:“今晚的饭菜为何口味有些重?”
我恬不知耻地说:“哦,可能是老孟喝多了,没放好调料。”
然思就不再说什么了,只喝了喝那碗“椰浆”,我本指望他喝几口醉了,没想到,他居然把(201)一碗喝完了。喝完之后,他把琉璃碗放在一旁,开始喝粥。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发现他神态很正常,像以往一样冷静,并没有什么异样。
难道,那番邦老汉骗了我?我下午明明拿两个小厮试验过,同样大小的碗,半碗,他们就醉成泥了。还是说,然思的酒量其实比我想象的好……
他根本喝不醉?
我还在思忖,一只不知从哪里钻进来的苍蝇嗡嗡地飞到桌面上,盘旋萦绕。
然思抬起眼,微微皱眉,一股劲风挟着寒意从我脸颊边擦过。
噗!苍蝇被一根筷子钉进了我身后的墙壁。
我僵硬地转头,看看那根筷子,再看看然思。“你……你……”
然思看着我,嘴角微微扬起:“怎么,想问问我醉了没有?”
我一时有些混乱,只得笑:“你怎么……会功夫?”
然思慢条斯理地拿起手巾,擦了擦嘴:“小时候看多了书,就想实践实践,练过两天。”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空碗,用手一掰,嘎嘣,碗变成了整整齐齐的两半,断口平滑。
再一拍桌角,呯喀,桌角断了。
屋中更热了,我的衣衫黏在后背。“平时,没见你使过……”
他拍拍椅子扶手,哗啦啦,扶手碎成了几块:“我那时候是偷偷喝酒练的的,只有酒醉的时候才使得出来。所以,我也不敢轻易喝酒。”
(202)我记得丈人曾经写过一本关于醉侠的书,估计就是然思练功的根源……
我说:“啊?看来这个椰浆……还是有些酒性的,你要是醉了,就快些睡吧。”
然思看着我,眼神深不可测:“今晚不是你故意要让我醉?你想要做什么,现在可以做了。”
我的冷汗像下雨一样哗哗流淌。是了,我险些忘了,然思他曾做过大理寺卿……
我擦了擦额头:“那个,然思,我只是……”
他笑了笑:“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很无趣。我这个人,是太死板了。”
我立刻说:“没有,然思,我就是想……”
他抬手:“行了,你不必辩解。其实,我也一直觉得,我和你,并不合适。所以我不知道,我和你,究竟是否应该在一起。但因为我喜欢你,一次两次的,我还是回头找你……明知道你会觉得我死板无趣,还是想和你在一起过……”
我的心好像被什么狠狠捏住,又松开。
然思,他说,他喜欢我……
他说了,他喜欢我……
他站起身,取出一张纸,拍到我你,咔嚓,桌子裂了一道缝。
“这是云毓的住址,他和万千山,虽然行踪不定,但每年的七月份,都在此地避暑。”
我心中一凉,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然思……”
他冷笑一声,截住我的话头:“有些事情,实在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云毓是你的亲堂侄又何(203)妨?哦,呵呵,我知道了……你真心喜欢的其实是……”
我抓住他:“我喜欢你。”
他紧盯着我,摇头:“我不信。你问我你是否哪里有问题,并不是你嫌自己,而是嫌我。我知道,我们脾性不合。勉强没有幸福,你还是应该去找和你最合适的那个人,那些你自以为的障碍,拍碎它,就不是障碍!”
呯,桌子的半边垮了,菜碟汤盆饭碗稀里哗啦砸了一地,幸亏我吩咐过下人,天塌了也不要进来。
我肠子都悔断了。然思啊,我是嫌我们两个太合了,我不就是想找点情趣么?那些陈年老账为什么又被翻上来了?
他叹了口气:“但,我不明白,你今天晚上为什么要灌醉我?是想听我酒后吐真言?现在我都说了,就此一刀两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