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悠摇摇头:“你知道我这里不接普通问题的。”
张灯只好往玄幻的角度想。
“……丢魂儿了?”
周悠的目光往左侧飘了飘,歪着脑袋说:“也……可以这么说吧。或者说她的魂被人带走了。”
……果真玄幻。张灯微微摇头,把目光往桌上移去。
“另外两份我能看看吗?”张灯问。
周悠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于是张灯掏出了另外两份资料,大致浏览了一下。
“……周悠?”
“什么?”
张灯把其中一份放到她面前:“看这三份的情况……不应该是这一份最紧急么?为什么不先做?”
另外两份,其中一份的当事人被自己请来的“古曼童”折磨,已经整整一个月没睡好觉了。而另外一份,当事人卖掉的房子里闹鬼,家中最小的孩子被不知什么东西从二楼扔到了花园里,摔到了树枝上。
分明是这两份更紧急,张灯不明白周悠为什么不先做这两份,而是要去为人招魂。
这时候,他在周悠脸上看到了熟悉而得意的笑容,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当然是有原因的。古曼童那一例,算是现世报。而闹鬼的屋子,我需要点时间准备一下。为人招魂还不算太难,正好最近可以试着开阴阳桥了,先做比较好。张灯,你不用担心,作为老板我还是有数的。”
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做事上她还算可靠,张灯自知不是专业人士,也不好多指手画脚,便点点头,把两份资料整理好,放回了架子上。
“行了,那你带上资料,我们准备去见一见这位赵弈寻。”周悠打了个响指。
两人坐着周悠的小电驴,一晃一晃地穿过了小半个滨海,总算是到了赵家。
张灯一下明白了为什么周悠要扒着人家不肯放弃,而人家怎么也不愿意让周悠做
法式的原因了。
赵家的别墅前卫,前后庭院都有精心打理的植被。一看就是有钱人家。
“你是不是在想,‘我知道周悠为啥要扒着人家不放了’?”周悠叹了口气,从后面拍了拍张灯的肩膀。
蛔虫成精了!张灯吓得抖了个筛糠。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
周悠给对方打了个电话,表示了来意。
过了一会儿,门口的大铁门开了。周悠对张灯招招手,示意他跟上自己,接着便扭了一下腰,瞬间溜进了院中。
张灯看向兴奋地跑去看铃兰的老板,不由得默默叹了口气。他这老板太有个性了,可不像那些寻常的道士,倒是无拘无束。
赵妈妈站在门内,警惕地开了一道门缝隙。
一脸笑容的周悠走上前去,开口就熟稔地打招呼:“阿姨好,是我周悠啊,今天按预定上门来看看您女儿了。”
赵妈妈瞪着一对圆溜溜的小眼睛,将周悠从头打量到脚,大概是看她的打扮不习惯,脸上的表情依旧很难看,过了好久才不情愿地开了门:“进来吧。”
周悠脸上的笑容比外面的花还姹紫嫣红,拉着张灯迅速进门。换上了拖鞋。
“寻寻在楼上。上楼梯左手第二个门就是。”赵妈看到站在周悠身边的张灯,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盯得张灯浑身不舒服。
于是两人没在楼下多作停留,拎着包直接上了楼。
上楼左手第二道门是白色的,上门还有一个小小的牌子。
周悠老实不客气,直接推开了门。赵妈妈慌慌张张地想要阻止她,可周悠却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进去了。
门内,一个穿着睡衣,身边放着生命体征监护仪的姑娘正静静地躺在床上。
她很漂亮,能让人联想到“睡美人”,“白雪公主”之类的名词。张灯看了她几眼,总觉得有些像自己谈过的第一任女友,十足一副乖乖女的样子。
周悠可不管人家是不是乖乖女,走到她的身边,撩开对方的刘海仔细看她的脸,又拿起手仔细看了手纹。
看完之后,她翻了白眼,掐起手指计算了十分钟,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把赵妈妈看得一愣愣的,直到她的眼角酸得不行,这才放下了周悠的手。
“好嘞,我们准备准备,开阴阳桥接人。”
周悠拍拍手,表现出一副很干练的样子。
另外两人都没看懂,异口同声地问:“阴阳桥?”
周悠点点头,又看了看房间内的摆设,说道:“她自己回不来,我们要开桥过去接人。她的魂不是无缘无故掉的,是有人把她接引过去了。屋子内东西有点多,阿姨,你和张灯一起把美人榻,梳妆台往外搬一搬吧,我们要布置一下现场。”
说完,她就从包里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鼓捣了一会儿,她把一根绳子系上了张灯的手臂,这就是上次捉飞头蛮的绳子。
“哎!你怎么把这玩意儿往我身上系!”张灯捏着绳头问她,周悠没看他,而是继续手上的工作。
“我没走过阴,需要一个去过那边的人,或者一件来自阴间的物件帮忙接引。绳子可以帮助我们到时候不走散,同时也能牵引赵奕寻回来。”周悠嘀嘀咕咕地说,“你正好两样都占,不拉你过去拉谁?”
语毕,她手上的工作也完成了,于是抬起头来,冲张灯露出一个“辛苦你了”的委婉笑容。
这坑人老板,张灯心想,如果有年终奖,他必须好好敲诈敲诈周悠。
第二十一回 骸骨三笑(二)
在接引人魂之前,周悠坐了下来稍作休整。
她接过赵妈妈递来的水杯,猛喝了一口柠檬水。看来她也很紧张,张灯的心又吊了起来。
连主持的大师傅都紧张,他这个菜鸟跟班岂不是得害怕得半条命都没了。
周悠把嘴从水杯边挪开,叹了口气。
“张灯,你别担心,我虽然没招过魂,但这次危险不大。”
奶奶,没经验就是有危险啊。张灯只能干瞪眼,陪着她一块儿喝水。
“哼。我就知道你信不过我。一会儿过去了你就懂了。”周悠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起身伸了伸腰,“你坐着就行,过会儿我叫你三声,你再起来。”
接着,她拿过了挂在赵弈寻脖子上的吊坠,仔细看了两眼,便收到了手心中。
周悠絮絮叨叨的,念了好一阵奇言怪语,又在张灯脑门上拍拍打打,还责令他不可睁眼,张灯只觉得她手劲贼大,脑门子都要被拍裂了,龇牙咧嘴地强撑着。
“张灯,张灯,张灯。”
“起身。”
张灯舒了一口气,从地上一跃而起:“周悠你.他妈能不能力气小一点?我脑袋都……”
“诶?”
此时他站在地上,下意识作出了防御姿态,却发现屋内有两个他,两个周悠。
张灯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周悠一脸无奈,用手碰了碰坐在地上,双目紧闭的“自己”。
手从对方身体上穿过去了,竟然是无法触碰到的。
“这,我,你……”张灯吓了一跳,语无伦次。
“我们已经魂魄离体了。准确来说,是一缕意识离开了身体。”周悠摸了摸两人身上的绳子,确认已经系好,对张灯点了点头。
张灯不明所以,也对她点了点头。
周悠一脸看智障的表情,扶额两秒后才从牙缝里挤出语句来:“你傻了吗……我们现在得去接人了。”
张灯眨眨眼,无言以对。
“接人还是您来指路啊。老板,我只是您的员工。”张灯身上被系着根绳子,活像只导盲犬。
“行了,你别多话。往房子外头走,在我说别停前你别停下。”周悠一推他,将他推出了门去。
两人一前一后,拉着绳子就下了楼梯,走过了门廊,又走过了客厅。
一直走到门外时,张灯才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早些时候他们刚来,外头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此时还未到中午十二点,可天就已经全黑了。
这种黑不是夜晚的黑暗,夜晚的黑是天幕落下,往来趋静的。张灯所见的黑暗,是和他上次下阴一样的,厚雾笼罩,寒冷四散的黑暗。
在这种黑暗里,没有生物生存的迹象。没有生命,只有苟延残喘的火苗,而这火苗也即将被熄灭。
张灯的脚刚踏出门,就感觉到有一股凉意从鞋底往上爬来。
“别后退,往前走!”周悠在后方说道,“你觉得冷是因为你有阳气在身,有我在你不要怕会被冻死,往前走,我们需要找到她才行。”
她说完后,往张灯手里塞了一样东西。是赵弈寻的吊坠,此刻在黑暗中发出了淡淡的光泽。
“虽然直接碰不太好……但是总比找不到人来得划算。这块吊坠开过光有灵性,能寻到主人。”张灯拿着吊坠,内心只觉得不可思议,下意识地抬脚往前走去。
很黑,路上非常黑。总觉得眼前总飘散着迷雾,但目光一聚焦,黑暗就跑开了。
几步之外的周悠身影就已经模糊,来时的屋子早已不见。张灯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手里的吊坠和身上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