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黄云飞手里的勺子不动了。
“大小姐,你这是惹上什么东西了?”黄云飞声音都变了,皱起眉头。
周悠的手臂之前被女鬼咬过,现在正在漫出黑气。不仅是黑气,女鬼口腔内有好几圈牙齿,已经把周悠手臂外侧一块皮肤咬成了八卦阵。
黄云飞立刻将自己的布包搬到了台子上,并让张灯关门,开顶灯。
“你站到门口去,别让人看到里面的情况!”黄云飞对张灯挥了挥手,随后便打开了那只看起来非常粗糙的布包,开始从里面掏东西。
“我的姑奶奶,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止血工作倒是做了,可你倒是多贴一张除秽符啊……”黄云飞小心地将她伤口周围的符咒都揭掉,不知道是揭了哪一张符,周悠的肩膀一抖,突然吃不住痛惨叫了一声。
黄云飞神色突变,立刻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根长绳,嘴里爆喝:“惧留仙绳!听我号令!且捆住此妖灵!!”
那带金光的绳子就此从黄云飞手中飞出,迅速将周悠捆上,并还自动打了个活扣。
张灯眼睛都直了。
“后生!别站着别动,过来帮我!”黄云飞招呼张灯一起抬人。张灯把桌子上的东西放到了小台子上,接着与黄云飞一起合力将周悠抬到了桌上。
此时的周悠,黑气覆面,一言不发,像是完全昏迷了。她手臂上的黑气已经蔓延成了一个诡异的符咒,就像是活的一样,还在微微跳动。
“就这样直接用鬼门十三针还不行……得拿个东西给她驱驱邪……”黄云飞往包里胡乱抓,抓了一把,摇摇头,又抓了一把,再摇摇头,东西随便乱丢,稀里哗啦,也不怕砸碎了。
“有了!血污玉!”黄云飞抓出了一个小布包,立刻扯开袋子,将袋子里小小的一块黑色石头放到了符咒上。
张灯便这么眼见着,那石头开始将黑色的气体吸入己身,就像是在吸食一般,缓慢而平稳。
“嘿嘿,这玉啊,可是脏得不得了,是个邪门歪道想搞的宝器,什么女人经血,什么排泄排遗,怎么脏怎么炼,可没想到最后炼成了个无底洞,只吸取邪祟,倒变成了给人净化的好玩意儿。”黄云飞得意洋洋地拿出了一套银针,在桌边排开,挑选了起来。
石头吸取地差不多了,张灯觉得胸口一痛,如何精竟然在这个时候有了反应。
周悠的脸庞之上,开始浮现出另一张脸。
这张脸上并没有五官,隐隐是个女人的样子。她似乎是想从中挣脱出来,却被黄云飞一根针震可回去。
“先给少商来一针。阿悠倒是厉害,还能把鬼抑制住了。我小看了她。”
黄云飞这么说着,手上拿着针,又将她的手翻了过来:“说,你到底是哪边来的女鬼?究竟要干什么?”
那女鬼只是兀自挣扎,并不理睬黄云飞的质问。他看对方毫无悔意,又是一针送入了大陵穴:“你说不说!!”
女鬼张开血盆大口痛苦地嚎叫了两声。
但两声之后却弱了下去,并无交代的意思。
黄云飞怒目瞪立,往门上飞去一符,接着抓起一把针来,对准了周悠的侧脸、后颈、面颊唇沟处、手掌心等地飞速下针,短短十秒,便把针扎到了位置。
他举起一根三棱针靠近了女鬼的脸,并对准了人中处,再次呵斥道:“妖孽,你说还是不说!不然我就此将你封死,并用玉将你吸食干净!!”
那女鬼拼命惨叫,张灯忍不住捂上了耳朵。这架势怎么看都是在折磨人质,女鬼的叫声也太不好听了。
“手下……留情,我,我说……”
女鬼缓缓回到了周悠的面上,驱使她张开嘴,颤颤悠悠地说道。
“我叫欧拉,是……给人做事的……只抓死人,我抓鬼。”
黄云飞眉头皱了皱:“这么说来你还是个好鬼?还捉鬼?捉了之后呢?押送地府吗?”
“不……王天师会把鬼放到容器里……然后,然后他们就能升天了……”
黄云飞冷笑一声,手里的针又靠近了三分人中:“真是瞎说八道。从来没有人能用什么邪法渡人升天。人死了就是会往下走!你们这是私抓亡魂怨鬼,要下放十八层炼狱去,只把你们煎炸烹煮碾碎绞烂再扔到畜生道去!”
女鬼听了也怕了,惨叫着求饶:“不……求您饶了我……天师,天师求您放我,我也是被抓去的,不是我自愿的……!”
“我看你害我徒儿倒是自愿的!看你还有悔过的意思,我且将你收回去审问,再做定夺!”
黄云飞拿出一个通体乌黑的小钵,拔了针去,对那女鬼一声大喝:“来!!”
女鬼便像是听到了号令,一头扎进了钵中。
※※※
一通折腾之后,周悠惨白着一张脸,转醒了。
甫一醒来,她便“哎哟”了一声:“……师父,你这扎了多少针?”
黄云飞收好东西,换上一副笑嘻嘻的脸孔过来。
“不多,不多,你睡一觉就好的。”黄云飞继续嬉皮笑脸,“你看这个账单……”
周悠手上的伤口开始流出汩汩鲜血,她心情糟透了,对黄云飞说:“给你付。你那儿有止血的工具吗?我得包扎一下。”
“行,行,我们马上就去,就去。”黄云飞从她手里接过卡,非常豪气地对张灯说:“后生,劳烦你去街上打个车,我们要走了!”
这老不正经,用的还是徒弟的钱,一脸正义凛然。
张灯翻了个周悠式白眼,这便走出门去了。
这大半夜了,街道上还有不少车在跑。张灯拦了好一会儿,总算是请一辆车停了下来。
黄云飞架着自己的徒弟,从风俗店里慢慢走到了出租车旁,在出租车司机异常狐疑的目光下坐了进去。
“做乜捻嗟,行啊!”黄云飞一拍那司机的前座。
张灯看司机表情不对,赶忙解释:“师傅啊,你别误会了,这位小姐是受了伤,流血了才会没力气的,现在我们是要带她回去止血。对吧黄师傅?”
“对啊。我徒儿神勇,负伤了当然是我这个师父给看。好了好了,赶紧开车吧,伤口还等着治疗呢。”黄云飞不耐烦地将周悠的伤臂往那司机门前一放,司机迅速一瞥就赶紧回了头。
乖乖这还是两个玩咬伤的抖S!
车子很快驶出了闹市区,往居民街道上跑去。这左绕绕右绕绕,竟是进了一处僻静的小区,几栋小高楼立在路边,四处都是葱葱郁郁的树木,林间偶有独栋别墅。
黄云飞让司机停在一间别墅前,给了钱,将周悠带了下车。
张灯一脸目瞪口呆,周悠也一脸目瞪口呆。
“师父,你居然这么有钱的?”她的语气都变调儿了。
黄云飞哼唧了一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钥匙,开了大门,把周悠扛了进门,张灯走在最后,乖乖地给他关上了门。
进门之后,张灯彻底坐实了自己的想法。
黄云飞很有钱,但非常抠。
他的家里装修和布局都非常不错,架子上也摆着不少古董器具,但沙发上的坐垫却已经快磨秃皮了。
张灯又往厨房里瞄了两眼,厨具都是用了好些年的样子,并不是近几年的新款式样。
黄云飞把周悠放下,一溜小跑去拿医药箱,又一溜小跑回到了客厅。
他从医疗箱里拿出了纱布,清洁剂,消毒水,还有一些奇特的瓶瓶罐罐,对付起周悠手臂上的伤口来。
“后生,我家放在罩子外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看,放在罩子里的你就别动啦。其余随便看,我家摆的阵法可是很不错的。”黄云飞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洋洋得意地说。
周悠忍不住敲了他微秃的脑门一记。
“哎哟!”
这下三人都笑了,屋内一时间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气氛。
张灯四下走着,看到了走廊尽头有一扇微掩的小门。要是在平时,他肯定不会去看,谁知道门后有什么。
但这回,他知道黄云飞家里很安全,便不会怕。与此同时,他有一种预感,似乎门后立着一位旧友,一点念想,一段与他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过去或是未来。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门前,推开门,开了灯。
这是一间小室,放有许多玻璃罩,里面有千奇百怪,或旧或新的物件,还有几本古书。
正中,放着一柄长戟。
第三十三回 火树银华(四)
靠墙边的区域,用红带围了起来。一柄斑驳的长戟正立在其中。
打开门后,那种感觉顿时消散了。张灯四下看了看,都是些看起来灰扑扑的玩意儿,他的注意力很快就又回到了长戟上。
长戟像是用钢打的,又像是用铁铸的,他辨识不清。
只是它好像在冥冥中在向张灯靠近,给他一种“见过”的错觉。
许多人有过这样的经历:走在街边市集,本无意购物,却在闲庭信步时发现了一样东西。可能对他们的生活是不必要的,比如玉佩,金银饰品,佩刀,乐器,衣物。
可那个瞬间他们就觉得这样东西理当属于自己,不能让别人带走。于是便掏倒口袋,将手里的钱财全数拿出,有时候不够还需要去取去借,总算拿到了这一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