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个……嗯……”小鬼拿出了一把折扇,制作精美,飞金绣银的,乍一看像是贵妇人的扇子。
“好漂亮,这是谁的?”女子好奇地看了看扇子,转头看张灯。
“不是这个。”张灯皱起了眉头,推开了带有脂粉味的扇子。小鬼笑嘻嘻地点点头,这便把扇子收起来了。
“这是把小倌的扇子。据说曾经迷倒过李后主,不过他身前并不愿他人报自己的名号,所以若不是您的,就不需要看了。”小鬼用自己柴瘦的胳膊转动□□,将两人放了下去。
张灯见他又想要推动小车,不由得害怕了。
不知为何,他的脑子里像是过电一般突然闪出了之前在香港遇到的那把长戟。
“那个,我想问一下,剩下的几人中有没有武将?可以优先去看看吗?”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张灯硬着头皮问道。
小鬼刚输完坐标,听到这话愣了愣,回头过来:“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张灯摇摇头,有些尴尬地说:“我是觉得,如果上头在大量招兵的话,那剩下的武将应该很少了,琢磨着用排除法试试。”
小鬼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这倒是个可行的法子。两位稍等,让我重新查查名单。”
他翻出无字大书,飞速地翻了百十来页,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不一会儿,他就抬起头对两人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找到了,这武将的确只有一人,名唤张骊,字少羽,有一把武器前两天刚到。”
他快速输入了坐标,随后拉动滑竿,他们又往更深处滑了过去。
短暂的晕眩之后,小车停在了一面格子高墙前。这里的格子与之前又有不同,大大小小各式各样,错综复杂地镶嵌在墙体内。小鬼将两人一鬼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空,固定好之后在墙上找起了格子。
张灯忍不住往下看了看,然后赶紧把脑袋缩了回来。
“大人,能请你搭把手吗?”
小鬼拉开了格子,但因为身高限制,没法稳妥地把格子里的东西拿出。张灯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身上的带子和扣子,站起身,看向格子里。
里面赫然躺着一把长戟。
“张骊张少羽的武器,‘斩柳’钢戟,您瞧瞧,得亏了本馆,‘斩柳’确实和当年一样。”
张灯却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兀自取出了那把长戟。
柳斩上附着一把薄斧,一支矛头,刻有简单大方的花纹,黑色的戟身深沉如水。张灯掂量了几下,发现并不重,正想询问时,那长戟却猛然一抖,在张灯手里碎成了粉末,飘走不见了。
“诶!!!”张灯吓得大叫,险些跌倒。
小鬼也很惊讶,却丝毫不慌张,他拍了拍手:“您果然曾经是张骊。物品见到主人后就会用自己的方法回到主人身边,有些是变成了小物件,有些是干脆缩了个水,还有些因为损毁严重,干脆凭依到主人的随身物品里去了。大人,您是不是带有相似的武器?”
张灯猛然想起了刘白给自己的“斩柳”棍刀。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前世了……?
“这还没完,大人,您还要看看其他物品吗?”小鬼把小车放下,并拉动滑竿另三人回到了原点,复原了石窟的地面。
正当张灯心烦意乱的时候,小鬼又动了起来,伸手往最左方的格子后头扳了一下。
前面的格子发出了“咯咯”地声响,随后缓缓往前移动,并移到了旁边。后方顿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足够容纳三人通过。
小鬼做了个手势,对两人说:“物件太大,两位倘若想看,就请跟我往其他陈列走一走吧。”
第四十三回 白日逐梦(四)
张灯抬了抬眉毛,心说这竟然有种探险小说的感觉了。
女子一声不吭,率先跟着小鬼下了车,往长廊的后方走去。
格子虽然前面都是用石料封住的,但格身却用了透明的材料。三人走过了这面架子,看了几眼悬挂在空中成百上千的物品,便头也不回地走去了另一处展览室。
这是一条色彩缤纷的长廊,左右的格子都是透明的,直通头顶,能从远处的光亮中看到所有悬挂在空中的物品。
张灯只认识一些平常使用的物品,还有一些武器,其余则完全叫不上名字。
女子则看也不看,似乎是完全没有兴趣,只是跟着小鬼在往前走。
又步行了千余米,眼前豁然开朗,竟是进入了一处四壁通透的室内。
“唔哇……好多!?”张灯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抬头望向拱形壁顶上的石碑。
这室内密密麻麻立满了石碑,各式各样的都有,就连墙上也贴满了石碑。
“此乃碑冢。”小鬼完了弯腰,请两人往里面走,“张骊生前有平定叛乱的功劳,因此南宋开国时期,百姓曾自发编撰了一块小碑,送予了张骊。”
小鬼四下张望,找到了一个方向,带着两人往墓冢深处走去。两个人的脚步声在冢厅内四散回荡,颇有空旷之感。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在一块朴素的青石碑前停了下来。
张灯凑上前,想仔细看上面属于自己前世的碑文,但辨认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认出来。小鬼抱着手臂在旁边看着,不由地笑了。
“这诵读工作还是交给我吧,大人,您听听就好。”小鬼作了个揖,上前两步,眯着眼睛看起那碑文来。
张灯有些紧张,目光往女子身上飘了飘,只见她正饶有兴致地看向他和小鬼,仿佛在看什么好戏。
※※※
“君讳骊,字少羽,晋陵京口人。家中长子也,父秀,早卒。幼年孤贫,卓尔不群,不务农事,然可以孝母,未及弱冠,为所称道。
少时颇读诸子兵书,喜论军国大事,年方一十有七,已受命领百余人为小支,速败长生军两回。虽为亭长,却获友四方。王镇恶协宋武帝伐广固,人或荐之将军。召与语异之,喜焉,因留伍。西池宴后,帝始觉刘毅反,帝谋讨毅,王镇恶请给百舸为前驱,另命其速往长安,以剿应刘毅之孽党。张骊受命,便日夜兼行,匿声上长安。初至城,城内多茅屋百姓,或求以火箭烧之,骊恐损亡军实,不从。忖度良久,率数十人夜入城内,多使精策,使麾下散亡。孽党魁首刘守缰自出逃,将守失离,以此倍失人心。复二月,于荆州城外牛牧寺受降。毅自缢于此,守缰尽懈斗意,束手就擒。自此,镇恶大异,多使其左右,赞其“少羽小将”,镇恶始行龙骧将军,而张骊独受“小将”之目。凡所称谓,四方书疏亦如之。既宋武帝受禅,以佐命官,拜卫中郎将、寻升光禄勋,至金紫光禄大夫。时年安康,张骊盛年青贵,个性野拙,人情世务,多所不解。其心系边隅,直言不讳,屡表谏诤,又流涕请去杀,以安元元。帝大怒,迁至太仆门下。育有一子,卒于而立之年。”
小鬼絮絮叨叨地读着,张灯心里却波涛汹涌——
他前世这么辉煌,这可是完全没想到的事情。说实话,荣华富贵对他来讲不过是网络小说里的东西,他可完全不会去想象。
女子不由得捅了捅他:“新人,不错呀。你也没看起来那么傻嘛。”
张灯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请问,按这碑文意思说,我其实应该是个军事人才?”张灯皱着眉头问。
“这不废话嘛大人!”小鬼露出了一个难看的苦笑,“从小就喜欢领兵打仗,还擅长游击仗,放到战乱年代也是条英雄好汉。您是觉得这辈子可惜了?诶不用不用。打了仗呐,这地府可就乱套了,每天大把大把的死人落下来。”
也对。
要打仗了,苦的还是人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所有人最后还不是追求活得好一点。
“哎哟,您还别说,”小鬼领着他们往外头走,“就六七十年前呐,地府的工作人员可是现在的两倍多。黑白无常更别说了,范无救谢必安两兄弟更是连休假的时间都没有,招了一大批临时工帮忙,有些现在还没投胎。所以说,大人,您能拿到这编外职位,真是很难得了。”
他的脚步放慢了,似乎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上一位好像……好像是姓……刘?从他起就没人再当编外临时工了。”
刘白?
是刘白吗?
张灯疑惑地思考着,望向女子。
女子不晓得是不是想到了他想的事情,居然对他点了点头。
※※※
出博物馆后,张灯将斩柳从布袋中抽了出来,果然发现上面的几处空缺中出现了石砾,颜色与柳斩长戟相同,还在灯下微微泛光。
“这样一来,以后要用就方便了。具体怎么操作,问问你的师傅就好。”
“我师父?刘白?对了,您知道刘白这个人吗?他是怎么样一个人?”张灯想到了这点,赶忙问女子。
“他是你师父?”女子竟然吃了一惊,“乖乖,谁给你介绍的?我天爷,这可太巧了!”
“什么巧?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子举手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掏出烟点上装作镇定,但声音可完全不镇定:“这事不应该是我来说呀……”
“请您告诉我!”张灯觉得后头一定有很严重的事情,抓住了女子戴手套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