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酆都城中众人方在大祭司之亡中清醒,又因脚下之地上升天空而齐齐陷入惊恐之中,这瞬息变化,使人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大地越来越远,天穹越来越近,渡川之上,明如昼几步抢至断崖处,只见渡川所在山峰一步步攀升,周遭地势一步步降低,当整个渡川真正奇峰突起,独立于中天之际,他再看周围,只见幽陆如玩器,众生是蝼蚁,己方所在,如日中天,犹如君临天下!
界渊再将掌一合。
无形巨手登时化作无形之锋,在巨峰四面斩下四道深不见底的渊壑。
渡川之下有巨河,巨河本已随山脉的动荡而起伏不止,此刻再有四条渊壑、地势巨变,千顷水波登时激荡千丈,化作六道巨柱,升腾半空,悬浮环绕于渡川左右,恰似六龙逐日,环环相护。
当最后一道水柱于天空前后相扣之际,阳光之下,彩虹丛生,朦胧明光环绕升空巨峰,照得巨峰一洗过往沉暗,美轮美奂犹如仙境降世。
幽陆众多势力、无穷武者,齐齐出门,遥遥仰望这天地难有之奇景!
巨峰上升,他们的心与巨峰一同上升,巨峰颤动,他们的心与巨峰一同颤动。
当巨峰与巨水终于一同拔高,独立于天空俯瞰大地之际,哪怕随后巨水再度落地,化作渊壑之流,环绕擎天巨峰,他们也未曾稍回悬心,而是肝胆俱裂!
惊世之举,惊世之景,悬土夺天,如造化者同。
这是魔道又生魔主,幽陆欲将大乱——
天际渡川,界渊做完一切,再度回身,目光落在身后城上匾额。
酆都?
魔主一声哂笑。未见他有所动作,无形巨掌已将匾上二字抹去,而后“天之极”三字逐一出现,其势缥缈,其意峥嵘。
如此,他方才一理袖,轻慢道:“总算顺眼了一点。可惜,地方太小。明如昼,取地图来——”
明如昼回过神来。
他骤然转身,目光中的灼灼光辉险些遮掩不住!
他的身躯轻颤未曾平息。
造化神秀,天地钟灵,不过如此,未及眼前之人万一!
“是,大人。”明如昼道。
他手上未带地图,却不妨碍其用光点直接在天空中绘出一副幽陆微缩地势图。
当地势图呈现于界渊面前之际,界渊随手一挥,几道红线以弯曲诡异走势穿梭山川地貌之中,最终连入北疆一处。
明如昼眸光闪动:“荒神教——”
界渊纠正:“是北疆。不过暂且先以荒神教作为落足点吧。”
明如昼再凝神细看,只见地图之上,去往荒神教的红线所划出的道路绝非此去最短路线,也非此去最安全路线,而是最隐蔽的路线!
若依此路线而走,什么时候会被人发现?
他心有丘壑,知一路大小势力,于是在心中默默推演界渊所给路线,本拟至多半路,他们的人便要泄露行踪,不想依次算下来,均能够以极巧妙的方式通过各势力范围,眼看马上直指北疆——
自渡川至北疆,一路千里,三条路线,竟能始终不被人发现?
明如昼刹那回神,掌心发凉,背心生汗。
可不觉而生的紧张之中,又有惊异,又有惊喜。
他从未曾想过,无极的力量竟还能加上无极的智慧,更未料知,两者相加,所碰撞出的光彩竟是如此——
“好了,准备北疆之行。”界渊向天之极走去,漫不经心,“有了天之城,再建一个地之宫吧。”
水瀑已落回地面,但周遭还存点点水汽,阳光照耀水汽,闪出碎金千亿。
此时此刻,y-in森晦暗的酆都焕成光明之所。
无尽光明之中,界渊行处,余者尽皆闻风丧胆,分向两侧伏地,争抢着跪拜于其足底,战战不敢抬首,再不能起相抗之心。
“大人,”明如昼再度开口,声音谦卑,“属下有一问……”
“说。”界渊道。
“不知应唤您界渊大人,还是应唤您音流大人?”
“明如昼,收起你的试探。”界渊懒懒道。
“属下绝无此意。”明如昼道,果然不再出声,只缀于界渊身后三步。
前路一片光明。
一连十日,渡川飞天带来的惊恐远未平息,各方势力齐齐而动,欲探知更多内幕。但拔地而起、悬停空中的巨城乃众目聚焦之处,周围更无遮掩,无论强攻潜入,都颇为可笑。
故而足足十日,幽陆众多势力还对此天空之城无从下手,一无所知。
唯独北疆荒神教,教宗于夜半被供奉之神叫至神像之下,谛听神语:
大祭司死,酆都成为过去。
教宗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大祭司以夺日计划再造界渊,界渊杀大祭司,起渡川,改酆都为天之极,称其天之城。
教宗心生战栗:“界渊之实力究竟有多高,大祭司到底造出了什么样的怪物?”
现在,界渊还欲造一地之宫……
神念未尽,背后忽生s_ao动。
教宗勃然大怒,掉头看去,正欲问责,就见夜空之下,神像禁地边缘,忽然出现了许多未曾见过的面孔!
第43章
今夜无月。
四下晦暗, 荒野之上, 仅有一两点幽幽绿光闪烁不定, 是夜兽的眼。
薛天纵自日前奉大祭司之令来到荒神教伺机刺杀教宗,还未真正动手,酆都中人忽然集体出现在他的眼前, 仿佛凭空出现!
薛天纵心中的震惊难用笔墨形容。
要知他自来此之后,暗中已收服了不止一拨探子,但无论是哪一拨探子, 都未曾得到酆都大举入侵的消息!
这些人若不知, 荒神教中也不会有人知道。
敌人已至门口,主人却尚在安睡——
薛天纵心中不停估量, 面上却没有多余之色,淡淡将这些天来打探到的消息说出:“荒神教为防外敌, 在入口处布下三关:嗅兽、魔花、巡逻人。”
“嗅兽可闻一切异味,魔花蛊惑神智, 巡逻人皆为好手,一日十二时辰,巡逻不曾停下。若要进入, 十人以下的高手或可悄然入内, 十人以上,必然惊动巡逻之人。
“且据传——”薛天纵一顿,“荒神教之上,还有一双眼睛。”
明如昼未置可否,只道:“感谢东魔提醒。”
说罢, 他再转对众人吩咐:“如定计行事。”
正如先时路线一事,如何闯入荒神教,界渊也做了布置。
他以到达荒神教前的部众为一整体,同进同退,依照日月潮汐之力变幻前行,可成隐阵。
隐阵之能为暂时将人隐藏隔绝,如此便可不受三关影响。待得众人进入荒神教中,杀戮开始,阵型打乱,势必显出真身,但此时自然无需隐藏,隐阵也无关紧要,于是简作困阵,配合还留在外围的人将荒神教整个困锁。
明如昼自得了这份阵图之后便让手下悉心排演,站于此地的都是将阵法牢记于心、寸丝不错之辈。会弄错者,在来的路上全都死了。
黑压压的人于密林之中离开,在夜色里一步步向荒神教走去。
他们未做遮掩,缓如散步,看上去就像是两军对峙,缓缓接触。
按理而言,哪怕周遭天色再暗,此时荒神教也该察觉有异。
但一直到这群人径自走到荒神教大门之前,嗅兽没有反应,魔花没有反应看,巡逻人也没有反应。
此时两方接近,近乎贴面,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鼻腔中传来的温热呼吸声。
酆都诸人再按阵型一步换位,不动一刀一枪,与巡逻人c-h-a肩并踵,一错之后,已入荒神教!
无数的生面孔出现在了荒神教中。
嗅兽没有大吼,巡逻没有燃烟,四下里真如个安宁黑夜,静杳无声,无数荒神教众便在睡梦中被人杀于床榻!
跪于神像之前的教宗骤然起身,眨眼一闪,人从腹地之中至腹地之外,便见这一刹静默之间,荒神教众已经残肢断臂,尸首遍地!
众人显露身形的一刻,荒神教众也从睡梦中惊醒。
刹那间,嘶吼声、哀嚎声、兵器碰撞声、血液溅落声,一声声交织末世灾曲,萦绕耳畔。
教宗即惊且怒,目光如电,刹那于人群之中找到一提灯人!
血涂暗夜,除天际大阵之外,便只有这人手中一盏明灯与一柄快剑最为吸引目光。
点夜繁灯明如昼、东魔薛天纵——
来者是旧日酆都之人!
教宗两臂向左右一挥,距离他最近的魔者被突然卷起的狂风吸到教宗身侧,狂风之中,更有一股无法匹敌的巨大吸力,在他们离地飞起那一刻将他们的血r_ou_骨命功一同吸走!
饱餐入口,教宗面目微微狰狞,神态有所变化,他足尖一点,人化飓风,呼啸朝明如昼而去!
杀劫迫近,明如昼心神一凝,刚欲迎战,便见黑夜之中,一只手已然穿透飓风,卡住教宗脖颈,向前缓步。
“你就是荒神教的教宗?”
“武力平平,何以称神教之主。”
黑夜之下,战场之中,界渊缓步而出,一手卡住教宗脖颈,一步一问,一问一嘲。
嘲弄声中,教宗兀自于其手中挣扎,堂堂一教之主,在界渊手下如同初生婴儿一般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