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耀祖。”紧挨着陈圆坐的郁深流开口,一口叫出那人的名字,同时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今天是小淑的昏礼。”说话的时候,他眉宇间微显沉郁,看起来不甚高兴。
陈圆看了郁深流一眼,刚才郁深流那一句,是在提醒对方大吉大利的日子不要惹事。怎么说今天都是霍淑的大日子,如果有人找事的话,郁深流怎么会看着对方乱来?另一方面,却也是郁深流在维护自己,帮自己挡下对方的刁难。
这种感觉倒是很新鲜。陈圆还真没有被这样维护过。知道陈圆本事的人通常情况下都会觉得即使有人找碴,陈圆都可以轻松解决,所以绝不会在这种时候c-h-a手,反倒盼望着看陈圆大展身手,颇觉有趣。而对陈圆抱有质疑的人自然是想要知道真相如何,所以也会希望发生碰撞。这么多年时间下来,陈圆也是习惯了自己应付这种问题,倒没有想过,今天居然会有一个人帮自己说话?
倒是莫名地有一种难以描绘的窝心感。即使陈圆很清楚,在这种时候自己的确有能力应付对方,所以他抿了抿唇掩饰自己上挑的嘴角,眉宇之间却舒展开来。
郁深流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眼神不经意从陈圆身上瞟过去。有时候,知道对方有没有能力去应付一件事是一回事,是否关心或者维护又是另一回事。无论是怎么强硬或者有能力的人,都是希望有人能够维护他的。郁深流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绝对不会犯因为信任就什么都不说的错误。
而陈圆脸上的表情告诉他,他做对了。
这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那么多细节,曹耀祖却不甚清楚。其实他也不算专门来找碴的。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站在陈圆面前,说来还真有些乱。
曹耀祖其人,听名字就知道,也不是特别有底蕴的家庭出来的,不然就算有光宗耀祖的想法,也不会把名字取得这么直白。曹耀祖这家伙,其实算起来是郁家拐了九曲十八弯的远房亲戚,不咸不淡的那种。而他本身也属于高不成低不就普普通通一个人吧,除了运气一直不错之外,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多少值得让人注意的地方。不过就好像所有的高不成低不就的人一样,他有着自视甚高的坏毛病。换句话就是说,很多时候死要面子,为此做出很多神奇的事情。比方说明明看得出陈圆和郁深流关系不一般,喝了两杯酒就敢冲到陈圆面前抖威风以显示自己其实很有本事。
此时此刻,刚才开玩笑说曹耀祖要是真有本事就去和坐在最上首的那位陈大师顶牛的女人默默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地四处张望。
其实,她也没多想,就是觉得突然冒出来一个郁深流喜欢的人非常不可思议,所以说话的时候就有点撺掇,刺着曹耀祖,谁知道这家伙被人一激居然就真的上去找陈圆麻烦了。她不由在心里暗骂曹耀祖,怎么这么没眼色,就为了证明一下自己,为了面子,居然还真上去了。郁深流这种人是那么容易喜欢一个人的吗?不管怎么样,别牵连到自己头上才好。
喝了两杯小酒,曹耀祖其实也没有到醉了的程度,也就有点熏熏然,脑子不大清楚。他总觉得,自己要争一口气。其他事情他说不一定能做,但是如果是要扫陈圆的面子,说句老实话,他还真有点底气。
所以,虽然被郁深流挡了一下,他还是抬了抬下巴,“对啊,昏礼嘛,都是高兴的时候,要是就这么吃吃喝喝反倒没意思了对不对?”带过了郁深流之前的警告,然后他又一次将目光落在陈圆身上,“陈大师,我就听人说了,你算命是非常,啊准。”口气调侃,“其实我这个人吧,从小的时候就有个遗憾,我从小到大也遇到了不少算命先生了,但是,就是没有任何一个算命先生给我算准过的。不管是这个大师那个高人,别人说再怎么准的,反正,他们给我算出来的,都不准。”
“我也纳闷了啊,怎么别人就经常遇到高人,就只有我一个人遇到的都是江湖骗子呢?而且就算是别人嘴里的高人,遇到我也得揭了那层高人皮子。”
陈圆心知曹耀祖是在讽刺,他是在说,其实陈圆也是这种,在旁人眼中是高人,实际上本质上还是江湖骗子的人。
只是,再怎么说,曹耀祖也应该明白,像郁深流这样的人,不是随便两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吧?这就说明了自己不可能没有一手,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敢上前找碴,就说明他并不是一般的那种找碴者,而是心里有底气的。然而他的底气在什么地方呢?陈圆一时之间还真看不出来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底牌。不由微微蹙眉。
看着陈圆的表情,郁深流并不知道陈圆心中的分析,只以为陈圆因为曹耀祖的话而不高兴,于是原本放在桌上的手默默下滑,在桌子下循着衣袖,找到了陈圆的手,默默伸过去握住了对方的手,紧了紧。
突然被人握住手,陈圆有些不适,然而他表情平静,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情绪来,他也明白其实郁深流是在表现对他的安抚和支持,虽然是误会,却还是心头一暖,于是反手也捏了捏郁深流的手。
郁深流的手指很修长,骨骼分明,感觉很有力。一瞬间,陈圆脑中闪过这样的想法。然后他很快忘记这个念头,继续听着曹耀祖说话。
“所以说啊,我一直就希望碰见一个真正的高人,能够把我的命给算准了的。之前本来已经觉得可能我没办法碰见这么一个人了,也没了想法。谁知道居然听说了陈大师的事情。”曹耀祖称呼陈圆为“陈大师”的时候,总有一种微妙的讽刺意味。
他继续说着:“陈大师的本事,我是绝对相信的,那么多人都说准,那是绝对没问题的。”用的两个“绝对”,总给人不舒服的感觉,“来,陈大师,今天是大日子,我敬你一杯!”说着,他抬起了手里装着酒的杯子,冲着陈圆一扬,然后仰起脖子一口闷了。
出于礼貌,陈圆笑了笑,松开了和郁深流相握的手,端起了放在自己面前的酒杯,就要回敬。
“哎!陈大师,不爽快啊!我喝的可是白酒,男子汉大丈夫的,喝什么啤酒!”没等陈圆继续动作,曹耀祖就这么说了。
陈圆面前的酒杯里倒的的确是啤酒,这是郁深流安排的。在郁深流看来,陈圆的年纪还不大,喝酒多了不好,高度数的酒更不好,所以他特意只倒了啤酒给陈圆,就是不希望陈圆喝醉。而郁深流自己,官场混迹多了,千杯不醉的主儿,自然是喝的白酒。听到曹耀祖这么说的时候,郁深流非常不高兴。他安排得好好的就是不想让陈圆喝太多伤身,结果曹耀祖上来就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喝啤酒?放在桌子下的手中似乎还残留着握住陈圆的感觉,现在也是空落落的。不论如何,现在郁深流对曹耀祖的感官,非常不好。
陈圆也不因为曹耀祖的话而生气,人家说得也没错,而且也没说什么让婚宴气氛不好的恶言,所以陈圆仅仅是放下杯子,环视桌上一周,找白酒瓶子。
憋着闷气,郁深流把自己的杯子放在了陈圆面前,“喝我的杯子吧。”一边接过陈圆原本的杯子,一口干了。
这个动作,郁深流却没多想,单纯觉得方便而已。然而他们原本的杯子都是用过的,这感觉,就有点不好说了。
陈圆也没有多想,正好郁深流的杯子里有白酒,那就用郁深流的杯子吧?却不知旁人都在感叹这两个人果然关系不一般,这样共用杯子间接接吻什么的。
等到陈圆仰头喝下这一杯,只觉得从喉咙一路烧到胃,很不舒服。曹耀祖才笑道:“果然够爽快!”
“其实吧,我过来找陈大师,就是觉得,难得能够碰到陈大师这么一个真正有本事的高人,我是不能错过的,所以我就想请陈大师给我算个命,如何?”曹耀祖这才说出自己的来意。
郁深流看着一杯下去之后,陈圆脸上泛起绯色,有些担心,而对于曹耀祖的不快更甚。一看陈圆这样子就是不怎么喝酒的,刚才啤酒他也只碰了一下就放下了,现在被逼着喝下去一杯白酒,脸都红了。依靠汉服宽袍的遮掩,郁深流把手放在了陈圆背后,稍微撑住他。同时看着曹耀祖,说:“圆圆出手一次,一千起价。”和陈圆呆在一起久了之后,他也知道了很多东西,大凡不是陈圆自己主动出手的情况,要用这些手段,必须有所代价。然而如果让陈圆自己说出来的话,还不知道在场这一群人会怎么以为,觉得是陈圆贪财连亲戚的钱都要敲诈?郁深流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他主动开口了。就算是让人误以为是曹耀祖惹了自己所以自己故意让陈圆敲诈他也好,由他来承担这个名字,总比让人误会陈圆好。
陈圆并不是特别难受,只是一杯酒而已,虽然头晕却不会真的怎么样。然而背后撑着他的那只手,却让陈圆觉得很有底气。并不是自己明白自己的本事这样的底气,而是有一个人,自始至终支持着你,于是很多事情,可以不在意,不放在心上。
一千?
曹耀祖瞬间清醒了许多。开什么玩笑,算个命一千块?这不是敲诈吗!在这个物价其实不高的时代,一千块可以买很多东西了,要拿一千去算命,实在让曹耀祖觉得,为了争个面子这么做,划不来。
然而,看着坐在那里,一直表情平淡对自己的话似乎毫无感觉的陈圆,曹耀祖想起自己的特殊,一咬牙,好像不经意地问:“不准不要钱?”
“嗯,不准不要钱。”陈圆抬眼看他,微笑。
第56章 命格实际竟不相符
听陈圆这么说了一句之后,曹耀祖重重将杯子座上桌子,做出豪迈的样子:“好!为了我这么多年这个算命的愿望,一千就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