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对方在未来终于想开了,决定重新走这条路,至少薛沥在参加这个神秘夫人联展的时候,应该隐藏自己的身份。
画画不是什么投机取巧的事情,一旦他在这个时候以薛沥的身份站得太高,等到对方以初学者的身份重新开始的话,所有人都会质疑他、谴责他。因为他们在绘画这方面的造诣并不相同,这是事实。
至于程岸那边,暂时想不到办法,但他清楚老师和师弟并不是什么坏人。
祁雪音的豪宅似乎是为了宴会而生的。
灯光璀璨,酒香扑面而来。
薛沥和冯鞘来得太晚,他们进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留意到。两人立即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冯鞘以前也时常到这种场面来,因此倒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他倒是担心起薛沥来。
他知道薛沥喜欢安静空阔的地方,对这种人来人往的场面并不感兴趣。
“觉得无聊吗?”冯鞘凑到他耳边问,“想不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拿。”
薛沥挑了他一眼,笑说:“好了,别cao心了,我没事。”
冯鞘小声嘟囔:“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话说完他便感觉自己脸颊被亲了一口,薛沥揭开面具笑吟吟地看他,冯鞘连忙上下左右看了一圈,重新帮他把面具戴上:“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我了,小心点别让人给发现了。”
薛沥顺势握住他的手,两人坐在角落里小声地说着话。
他们这位置暗,没几个人能看见,不远处倒是突然热闹起来,祁夫人终于出来了,人群纷纷为她让开一条道路,身边还跟着好几位俊男美女。
祁雪音擅长画人,这些年最爱画好看的人,风格极其华丽,许多人以能被她当做模特而沾沾自喜。
薛沥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儿,反而是冯鞘,睁着眼睛看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薛沥也由着他,懒洋洋坐在沙发上,指尖轻轻触碰着冯鞘的头发,捻了一缕卷发把玩,随口问一句:“你看什么?”
冯鞘皱紧眉头,不放过任何人。
“我就想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三头六臂。”
他说的是祁雪音的私生子,只要想起这么夸张的差别待遇,他比薛沥还要不甘心。
薛沥愣了一下,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脑勺,笑骂了一句:“你这傻子。”
他的声音温柔明朗,冯鞘心口一暖,反而盯得更带劲儿了,非要看出点什么不可。
“咦?”
“怎么?”薛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祁雪音还是众星环绕,没什么特别的。
“那个谁也在那儿。”冯鞘语气不大好,“就那模特。”
被他这么一说,薛沥这才发现那群俊男美女中间夹杂着个有点眼熟的人,可不就是蔺舟,在人群中端着一张笑脸,薛沥也算见过他好几次了,但总是记不住他的具体长相。
“他怎么也在那啊?”冯鞘皱着眉头,“这宴会可真膈应人。”
薛沥也不喜欢他,但总记得突破口极有可能就在他身上。
他心里想着怎样才能揪到那点老鼠尾巴,那边又静了下来。
祁雪音满面春风地看着所有人,说道:“非常高兴大家来到这里,各位都是我的朋友,也是圈里的青年才俊,不过,今天我想向你们介绍一个人,二十几年前我和国外一名青年画家恋爱,不久我生下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身上聚集了我和爱人所有的优秀基因,不过在某方面有一点特殊,所以我始终没有向大家介绍。不过,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我发现,我应该尽一点身为母亲的责任,这个孩子非常喜欢绘画,以后也许会走上和我同样的道路,所以我将他介绍给你们所有人,各位应该不会在意吧?”
这话说完,全场寂静,片刻,有人稀稀拉拉的迎合。
祁雪音今天的地位,哪怕她要把奖杯从别人手里抢过来,恐怕也没人有意见。
唯一有意见的,恐怕只有冯鞘了。
薛沥垂下眸,神色晦暗不明。
他觉得自己应该有些愤怒,毕竟祁雪音到底是他亲生母亲,可他看着冯鞘气恼的样子,取而代之的竟然是被人重视的温暖。
有冯鞘爱他啊。
他牵起冯鞘的手,侧头朝他笑笑:“出去走走?”
隔着面具,冯鞘看不到他的表情,以为他是伤心,便毫不犹豫地抱了他一下,两人手牵着手,悄悄地走到外面院子去了。
与此同时,祁雪音回过头,对身后不远的地方说:“小诺,出来吧。”
大约等了片刻,那里空无一人,没有回应。
祁雪音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儿子又失踪了。
第38章
月明星稀。
外面的园子格外安静, 由于这里临近海边,树木里传来蝉鸣蛙声的同时,还隐隐夹杂着不远处翻涌的海浪声。
薛沥眼角余光瞥见冯鞘皱着眉, 没忍住伸手去捋了一把他卷卷的头发。
冯鞘立即抬眼看他, “你好点了?”
薛沥转身倚在墙边,眯眼看着他笑, “我好着,是你不好。”
冯鞘果真纳闷起来, “我是真的不好, 你不知道我有多生气, 好歹以前念书的时候我也勉强算是个小中心人物,跟大家关系都不错,要想关照些什么人, 人家肯定帮着什么忙了,没想到长大以后,我护着的人竟然被他亲妈给欺负了,反正我是不高兴了。”
园子里的灯光微暗, 薛沥的面具散发着冷冰冰的光泽。
但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冲冯鞘勾勾手指,“过来。”
冯鞘凑过去, “怎么了?”
薛沥忽然把他整个人揽住,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这么不高兴的样子,偏偏最让我高兴。”
冯鞘愣了一下,抬眼瞪了他一眼, 接着忍不住笑了。
“你就是坏心眼。”
薛沥掀开面具,把他压在树荫底下亲了亲他的眼皮才又把面具戴上,“还不是你给惯的。”
“我惯得高兴。”冯鞘满脸得意,“这证明我是个疼爱情人的好男人。”
两人抱在一起低低地说了一会儿话,冯鞘心里那点不高兴才散去,本想来这里看看祁雪音私生子的想法也淡了,便决定就这么打道回府。
薛沥唇角抿着笑,揽着冯鞘从树荫下出来,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站住!不许动!”
薛沥脚步一停,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身后不远处的花坛坐着一个青年。
对方容色冰冷,目光凌厉,手里正拿着一块画板,看着他们的眼神好像是他们犯了什么弥天大错。
“谁准你们动了?”
说这话的同时,右手臂却不停地晃动着。
这姿态薛沥再熟悉不过,这年轻人在画着些什么,只不过他们刚才在这儿这么久,竟然全然没有留意到这里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薛沥挑了挑眉,“我不认为我有必要留在这里给别人做风景。”
冯鞘的态度更无情,瞥了一眼便要拉着他走。
那青年立即发出一声严厉的吼叫:“不许动!再动我就杀了你们!”
说着他气势汹汹地站起来,狰狞着脸,一副骇人的表情。
薛沥和冯鞘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里的讶异。
冯鞘凑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压低声音说:“他这儿有问题?”
薛沥漫不经心地耸耸肩,“可能吧,毕竟是这种场合,偶尔也会有这类人。回家去吧,我突然觉得饿了。”
见两人自说自话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啥意思,青年忽然用力将画板砸到地面,顿时扬起一阵尘烟,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拽住薛沥的袖子,皱着眉咬牙切齿地问:“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信不信我叫我妈解决你?”
“喂!”冯鞘捏着他的手,“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一阵音乐传来,冯鞘怔了一下,竟然是他的手机响了。
“你先去接电话。”薛沥扬了扬下颚,睨着眼前这名青年,慢吞吞地问他:“你妈没有教你什么叫做礼貌吗?”
说完冲冯鞘挥了挥手。
冯鞘只好点点头,边接着电话边往外走。
薛沥个子比青年高,待冯鞘走了,他才捏住青年的手居高临下地睨着对方,神情冷漠。
“放手。”
一直到刚才,薛沥的眼里还是带着笑的。
青年感受到他眼神的冰冷,执拗地瞪着他:“你笑啊,你为什么不笑,我要画你,还有他,等一下我要把那个人也抓回来,你们像刚才一样,让我画。”
薛沥没再和他多说,将他的手拧开。
偏偏青年神情癫狂,即便感到疼痛,也只是皱着眉头捏着他的袖子,反反复复地说着同样的话。
什么我要画你,你们一个都逃不掉,我要让妈妈来解决你们。
真像是个被家人惯坏的疯子。
就在薛沥准备动真格把这个缠人的青年弄开的时候,旁边忽然c-h-a入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
“祁哥,你怎么在这里,祁夫人正在找你。”蔺舟满脸惊诧地走过来,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们的姿势,随即不着痕迹打量了薛沥一番,却语气十分亲密地对青年说,“祁哥,你这是怎么啦?祁夫人要把你介绍给所有人,你怎么到这里来啦?我们快点回去吧,你一个人在外面,别说祁夫人不放心,再这样下去,我也不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