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沥顺手将他搂进怀里,低声说:“好,我知道了,其实我也想你一直记着我,但你一个人留下来的时候,我又想你忘了我,我怕你孤独,也怕你想见我却见不到我。”
“你怎么了?”冯鞘轻轻推开他,皱紧眉头,“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听这种话,况且我现在不是已经找到你了,你的这种假设不可能存在。”
不,存在的。
冯鞘,这都是镜花水月啊。薛沥暗暗叹着气。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回家。”冯鞘表情冷硬地转过身,“我刚才在那边看到那个老人的家属了,哭得厉害,其实我明白他们的想法,你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我差点什么也想不起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幸好我比他们幸运,最后还是找到了你,你别再跟我说这种话了,我伤心的,我真的伤心。”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融入海浪与风声之中。
薛沥看着他的背影,冯鞘个子也高,此时挺直了背脊,迎着冰冷的夜风,像一条紧绷到极致的弦。
偏偏他做了那个最坏的人,伸出手毫不留情地拨动这根即将断裂的弦。
“但是冯鞘,你要知道的是,所有事情都有结束的时候,我现在拥有的时间,本来就是属于别人的。”
你要去知道它,习惯它,你要明白,要做好心理准备,薛沥会再度离开你。
然后你找到不会绝望的办法。
薛沥的眼神越加冰冷麻木,他手里拿着刀,成为最凶神恶煞的屠夫,手起刀落。
下一瞬,冯鞘猛地转过身,通红的眼眶和狰狞的表情却比起薛沥更像恶鬼。
他压抑而忍耐地握紧拳头,额头一片冷汗。
“你别说了,我不喜欢听!”冯鞘恶狠狠地盯着薛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但我现在很不舒服。”
他的唇角不自觉抽搐了一下,攥紧拳头,紧接着,表情却忽然变得平静起来。
冯鞘漆黑的眼睛冷静地对上薛沥,情绪立即调整过来,“对不起,今晚我们不适合待在一起,我先走了。”说完便若无其事地走远,但他的脚步却越来越快,宛若逃兵。
薛沥看了一阵,移开目光,没有追上去。
他看着那片黑色的海,一步一步走下去,海浪卷着细沙涌上来,鞋子瞬间s-hi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过神来,掩着半边脸苦涩地低叹。
“冯鞘啊,你可真傻,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都是傻子。”
第43章
当天夜里薛沥并没有回家, 他心里清楚,一旦见了冯鞘难过的样子这件事情就会失控,可现在并不是心软的时候。
可即便他回了家, 他也没能多见冯鞘几眼。冯鞘有意躲他, 多半是怕听到不喜欢听的话,然然后说是要回父亲和母亲身边看看, 这个时空的冯鞘与双亲的关系并不亲近,好端端活泼外向的儿子变成那样, 那两位心里也难受。
出门的时候冯鞘站了一会儿, 接着回头去看薛沥, 这人这两天憔悴了许多,其实他平时是爱打理的,这会儿头发丝垂了下来, 眼睛里的光明明灭灭,像围着主人转的犬,隐隐约约期待着什么。
薛沥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坐着没动, 全然当做没看见,更不会去拦人,也不会去哄他。
而后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有些事情是要自己想清楚的。
他叹了一口气, 疲惫地揉了揉额头,然后拨了林宝现的电话。
“喂?薛先生?干啥呀?”
薛沥打起精神,问他:“有空吗?”
“今天是周末啊薛先生,您可别是让我去加班吧?”林宝现哀嚎。
“有加班费。”他笑眯眯地敲了敲桌子。
“算了算了, 反正我今天没事,不就是给咱老板打工,去就去呗,去哪啊薛先生?”
眸中闪过一道暗光,他勾了勾唇,轻飘飘说道:“找几个男人,个子结实的。”
“天呐,老板你别是想□□,我不干的。”林宝现十分震惊。
半个小时后——
林宝现在前面开着车,从后视镜里兴致勃勃地看着薛沥。
“薛先生你要去打谁啊?也不跟我吱一声,让我有点去心理准备啊。”
薛沥见他眼里都是兴奋,不由好笑,“谁告诉你我要去打人了?人都找齐了?”
“找齐了找齐了,您回头一看,保准能清清楚楚看见。”
闻言,他回过头去看,只见身后跟着一辆大卡车,车上站着好几个强壮的大汉,正戴着墨镜,威风凛凛地迎风而立。
薛沥怔了一下,林宝现立即得意洋洋地问:“怎么样?厉害吧?”
“你上哪找的?”
“找的临时演员,应该也还能打。”顿了一下,他又问,“您还没说呢,我们现在去哪呀?”
薛沥笑了一下,“去蔺舟那里。”
蔺舟一直住在薛沥的房里,但是据林宝现说,这个蔺舟脾气坏得很,三天两头发脾气,加之薛沥工作方面确实也忙,因此与其说是两个人的房子,倒不如说是蔺舟一个人鸠占鹊巢。
但现在这个薛沥到底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他单手撑着额头,懒洋洋地瞥着窗外,夜色之下,窗户里映着他平静而冷淡的面孔。
他既没有被催眠,对蔺舟除了恶感并无好感,既然到现在已经撕破了脸,也就没有道理继续让他过着吸血蛆一样的生活。
那套房子建在中心小区,无论哪方面都极其便利,这些年来房价更是日趋上涨。
到那里的时候,蔺舟正好不在家。
林宝现开了门,薛沥一眼就看见了里面布置得花里胡哨的样子,脚步顿了一下,林宝现立即回过头,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没把心里的不舒服说出来。
蔺舟住过的地方,他觉得不干净。
薛沥那点微弱得近乎没有的洁癖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后面几个壮汉跟进来,问:“需要我们做点什么?”
薛沥微微一笑:“抱歉,我找你们并不是为了演戏,不过,希望你们能帮我一个忙,价格是原来的三倍。”
只要有钱,办事总是三倍的。
“您说,只要做得到,绝对能给您做。”
“那真是太好了。”薛沥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看屋里的家具,“正好你们有一辆大卡车,那就麻烦你们,把这些东西都送到这个地方。”说着给了他们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地址。
完了转过头,看见林宝现目瞪口呆。
“怎么?”
“你是要把这搬空啊?”
薛沥弯着唇,“差不多吧,正好我以前认识一个家具商人,这些东西我看着差不多都新着,交给他处理也好。”
“那……那个谁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薛沥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就劳烦您打个电话知会他了。”
胖墩儿皱着脸,片刻,忽然嘿嘿一笑:“行。”
大概半个小时后,林宝现才用一种特别欠扁的语气打电话过去,这个时候客厅里的东西也搬得七七八八,屋里尘烟飞扬,薛沥眼瞅着没地方站,只好随便找了一个房间待着。
这房子其实有许多空房间,他走进来这个偏偏是杂货间。
外面灰尘滚滚,薛沥看了一眼,索x_ing关了门开了窗,一个人在里面站着,过了一会儿,林宝现来敲门:“薛先生,出来吧,已经差不多了。”
薛沥应了一声,刚打算出去,窗外忽然吹起了风,一片叶子轻飘飘地飞了进来,又顺着风,悠悠地钻进了角落,最后停在一个盒子上。
薛沥停了一下,走了过去。
但盒子上扣着一个锁,他皱了一下眉,手上一使劲,啪嗒一声,这个锁直接坏了摔在地上,想来是放在这时间太久,早就脆弱不堪。
盒子里面放着一本很厚的记事本。
打开一看,竟还写得满满当当,并无署名,可薛沥仍猜到了这本笔记本究竟是谁的。
前面都记录着些j-i毛蒜皮的小事,但重点马上就来了——
“今天我和几个朋友去喝酒,回家的路上差点撞死人,幸好没死,我把他送回去了,不小心就成了别人的救命恩人,唉,我真是太勇敢了,行了,就这么完了吧,以后躲远点。”
“这个人真是冷淡,有朝一日,我一定要他给我低头认错。”
“完了,他好像发现是谁撞的人了。”
“他发现了,怎么办?他要告我,我跟我爸说了这件事,他要我承担自己做的错事,我做了什么错事啊?我不是救了他吗,该还的我都还完了!我爸永远看不起我!我根本就不是亲生的吧?”
“今天律师来找我了,我好害怕,不过幸好,朋友爸爸是心理学大师,我问了一下,这件事情有办法解决,不过,据说要在他精神脆弱的时候才有可能成功,可他表现得根本就无懈可击,天呐,怎么会有这种人,我是不是要坐牢了?”
“太好了!他今天消失了一段时间,虽然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看起来非常痛苦,我用朋友爸爸交给我的办法试了一下,竟然真的成功了,我让他给我道歉,他居然真的给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