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瑕盯着他,他看出来,这个瘦猴大概就是这帮家伙里领头的,于是直接对他说:“让我妈过来。”
瘦猴朝围着吴妈妈的几个人摆了摆手,那几个人便退开让出一条道,吴瑕忙上前朝吴妈妈伸出手,吴妈妈急忙上前抓住吴瑕的手,吴瑕搂着吴妈妈的肩带她走到一边,在她背上轻拍安抚。
“我爸呢?”吴瑕关切地问。
“在医院,我,我请了看护……”吴妈妈惊魂未定,紧抓着吴瑕的手,抬头看着他,“这事儿没敢让你爷知道,可不能让他知道,他心脏不好……”
“我知道,妈,你别急,”吴瑕耐下x_ing子劝慰,“你先跟我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有不测风云,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吴瑕爸妈都是忠厚老实的人,做生意也本本分分,是从来不会去招惹什么是非的,可那天早上,一辆疲劳驾驶的大货就那么从街上冲过来,撞进包子铺,撞塌了一面墙。
所幸当时已经过了早餐的高峰期,店里人不多,出事的大货撞进来之前已经连着刮过几根行道树减缓的冲力,因此撞进来时虽然声势惊人,但到底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只有吴爸爸为了推开一位顾客,被撞飞出来的砖块砸到了头,摔倒后又被倒下来的墙砸断了胳膊。
“那他是怎么回事?”吴瑕看了看轮椅上那个始终紧闭眼睛打着吊瓶的老头。
“他……”吴妈妈也看了看老头,似乎有些一言难尽。
瘦猴冷笑。
吴妈妈低着头,无奈地说:“李老头那天从门口路过,车撞上来的时候,他车是躲过去了,可……可炸油条的油锅被撞翻了,热油就……就泼在他腿上……”
吴瑕愣了愣,心下也不由得叹气。
包子铺主要做早点生意,除了卖包子,也兼带着卖些馒头花卷,门口还支起了油锅炸油条。
吴瑕劝过爸妈,门口支油锅这算是占道经营,小县城里城管虽然经常睁只眼闭只眼,但哪天真要来抓,那么大一锅油,收起来又不方便又危险,他劝了好几次,可他爸妈都想着卖油条每天也能多赚不少,就一直拖着没听。
结果,还真出了事。
那瘦猴是李老头的二儿子,大家都叫他李二,是个不务正业的流氓混混,出了这事就拉了伙人赖上了。
“我爸没出这事之前身子骨好得很,每天还能给家里挣几十百来块钱,现在在你们店搞成这副样子,钱赚不了了,说不定这辈子就只能坐轮椅算是废了,你们不给个说法,这事能完?”李二坐在一张桌子上,瞪着眼睛蛮横地说。
“嘁。”
李二愣了愣,连着他带来的那伙人都看向发出冷笑的乔锐格。
乔锐格进来后一直默默地站在一边,这会儿突然冷笑一声,也不理一帮人虎视耽耽的目光,顾自掏出支烟来点上。
吴妈妈也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小声问:“他是……”
吴瑕没有去看乔锐格,也没有回答吴妈妈的问题,只是在吴妈妈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他知道乔锐格为什么冷笑。
那李老头他虽然不熟,但也有所耳闻。家里两个儿子,大儿子人老实,在外面工厂里打工,二儿子就是地痞流氓,整日游手好闲。李老头呢,年轻时酗酒坏了身子,如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现在拖着个小车,在这条街上收点废品捡点破烂卖钱。
乔锐格并不知道这些内情,可他也看得出李老头可不算身子骨好得很一天能挣几十百来块钱的人。
更何况,一个烫伤的伤患,在这伏天的天气里被拉到这么脏污的环境里来当作要胁,这做儿子的是什么货色,也并不需要过多介绍。
可知道对方是什么货色,吴瑕也不能不先低头。祸不是他们闯的,但人确实是因他们而伤的。
“你想要多少?”吴瑕问。
李二歪着嘴笑笑:“上道。我们也不要太多,我爸这还不知道要治多久,治成什么样,再加上精神损失,误工营养之类杂七杂八的,我给你个整数,八十万吧。”
“八十万?!”吴瑕震惊。
吴妈妈顿时哭喊起来:“我们哪儿有这么多钱啊?”
乔锐格抽着烟,看了眼吴瑕,依然沉默着。
李二啧一声:“那货车司机不得赔你们吗?你们这店面让保险公司估个价,怎么也得百来万吧?”
吴妈妈哭着求:“哪儿有啊,已经被撞成这个样子了,我老公还躺在医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这店还能不能开,我求求你,看在街坊的份上,就少……”
李二拍拍桌子:“别给我来这套,赔不起?赔不起就拿这店面抵!”
有时候事件本身并不令人害怕,怕的就是遇上无赖。
以吴瑕的x_ing子,是最不屑也懒得和李二这种人纠缠的,可现在他也不能不耐下x_ing子来和李二谈判。
他看不得吴妈妈低声下气求着那无赖的模样。
乔锐格抽完了烟,左右看了看,没有地方可以坐,听了会儿吴瑕和李二的谈判内容,渐渐有些不耐烦。
他皱着眉,双臂抱于胸前站在旁边冷眼看着那伙人。
李二带来的人不算少,除去李老头和他自己,高高低低的来了八个。
乔锐格一个个地打量过去,面无表情,目光冰冷,看着那伙人一个个心头发毛。
这个进来就只抽了支烟冷笑了一声的大个子,他们一直在无视他的存在感,这会儿怎么好像存在感突然强烈了起来,看他的衣着派头,莫不是这家人请来的什么大人物?
谈判陷入了僵局,李二摆明了是要讹一大笔钱,不管吴瑕怎么说,吴妈妈怎么哀求,他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
吴妈妈忍不住上前想再求求他:“小李啊……”
李二顿时虎着脸往她肩上推了一把:“你他妈跟谁套近乎呢?”
吴妈妈向后一个踉跄,吴瑕扶了她一下,转头已经咬着牙闷声朝李二挥出了拳头。
一动起手来,不大的店铺里马上更显局促。
乔锐格不动声色地朝旁边让了让,顺脚把地上躺倒的一张凳子往前面一踢,绊倒了一个正扑向吴瑕的混混。
吴妈妈又惊又怕,哭着喊:“别打!别打了!”
乔锐格过去把她拉到一边,轻描淡写地说:“没事。”
吴妈妈惊惶中看了他一眼,这个跟着吴瑕回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人,怎么能这么淡定?
乔锐格朝中间的战局扬了扬下巴:“你看,他们打不过他。”
吴妈妈觉得心口被什么给堵了一下,这什么话啊?那么多人打一个啊,这人没说去帮忙,倒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
而乔锐格真的就两眼放光,兴致盎然地看吴瑕跟那伙人打。
他觉得那次在“夜色”吴瑕揍他那几拳真是因为喝酒影响了吴瑕的发挥。
吴瑕打架的风格明显就是街头实战里练出来的,利落,稳准狠,非常帅气。
揪过一个混混的衣领一拳砸在鼻梁上,转身顺势一个回旋踢,踢在后面扑上来的一个混混的肋骨上,眼看着那混混捂着胸口嗷嗷叫着连连往后退。
逼退了身前的混混,吴瑕并不追击,反而一个干脆利落的侧身,躲过一把向他砸来的椅子,朝着另一边一个高大的混混跃起,抬起膝盖狠狠撞在那人胸口。
真帅。
乔锐格两眼紧盯着吴瑕,心也跟着吴瑕一次次漂亮帅气的出手而兴奋地跳动。
混战中的吴瑕却根本没分心去想那么多,以少打多,他必须集中精力,不能分神。不过李二带来的这伙人战斗力着实不怎么样,一开始仗着人多虚张声势了几下,真动起手来,一会儿功夫已经躺倒了好几个。
吴瑕停在中间,戒备地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几个正在□□的混混,没看到李二。
脑后突然一阵风袭来。
不好!吴瑕脑中闪过一道警报,正要闪身躲避,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钝器砸在人身上的闷响。
他慌忙转身,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李二一脸戾色又难以置信,他手里扬着一段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带锈的角铁,而那段幽黑冰冷的凶器正砸在了乔锐格抬起的右前臂上。
“我c.ao\'你妈!”吴瑕怒吼一声抬脚猛地踹在李二胸口。
李二被踹得向后跌去,吴瑕跟着扑上去,抢过掉落在地上的角铁,朝着地上的李二高高扬起。
“吴瑕!”
“啊!”
乔锐格的喊声和吴妈妈的惊叫声同时响起,吴瑕顿住,缓缓转过头。
乔锐格皱着眉,右臂横在胸前,小臂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正往外渗血。
吴瑕没有动,手里的角铁依然指着地上的李二,他看着乔锐格,眼睛有些泛红:“你怎么样?”
要不是乔锐格挡这一下,李二那一下砸中的就是他的后脑勺,他耳中似乎还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那王八蛋这是要往死里下黑手!
吴妈妈吓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颤着声喊:“瑕瑕,你、你冷静点……”
吴瑕眨了眨眼,还是没动。
乔锐格啧了一声,走过去,伸出左手握住吴瑕手中的角铁一抽。
没抽动。
吴瑕紧抿着嘴,瞪着乔锐格。
乔锐格又啧一声,手下用力:“听话。”
吴瑕怔了怔,松了手。
乔锐格拿下角铁,信手就朝店堂深处远远一丢,他从衣袋里摸了张名片出来,走到还躺在地上没爬起来的李二跟前,蹲下去,把那名片丢到李二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