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人踏上星河,天方之地的一切都消散了,余下的,只有星河烁烁,天幕渺渺。
四周漆黑,前路未知,言枕词记起进入万象树时候的教训,想要拉住站在身旁的原缃蝶,以免两人不慎走散,但是他总有点犹豫,总觉得这样的动作好像有点奇怪……
原缃蝶握住了言枕词的手。
言枕词:“???”
原缃蝶转头一笑:“言哥哥,这样才不会走散,天柱之中,方位是不恒定的,如果我们不拉着手,也许下一步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言枕词内心复杂,半天勉强应了一声。
原缃蝶又道:“言哥哥,你知道天柱之中各种缘界的情况吗?”
言枕词:“所知不多。”
周围光影闪烁,除了星河所倒映的银光之外,依稀还有无数幻影于四周生成,只是幻影如轻烟,还为彻底聚拢,便在星河中消失无形。
原缃蝶的声音柔柔的,似一缕清风,拂面而来:
“天柱的缘界分为三种,一种是五行之界,一种是虚幻之界,一种是真实之界。五行之界为金木水火土五行,乃是天柱本身生成的小界。而余下两种,虚幻之界和真实之界,则是天柱连通其余世界,其余世界或有一碎片为天柱捕捉,或有一片段倒映天柱之中而生。”
“碎片为天柱所捕捉的,便是真实之界,真实之界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是你我可以碰触到的,天方之地中的种种神奇之物,大多来自真实之界。
“而片段倒映天柱之中而生的,则是虚幻之界。虚幻之界中的绝大多数都是虚幻,你我不能碰触,但是虚幻之界十分安全,我们不能伤害界中一切,界中一切也伤害不了我们。
“天方之地中,绝大多数人认为,天柱之中缘界的位置始终在随机移动,去任何缘界都并无一条真正固定的路线,一切只能依托运气。其实不然。天柱之中的缘界变化有其随机之处,也有其规律之处……”
说话之间,两人一路向前。
生于星河两侧的烟云随着他们的向前渐渐凝实,其所凝之物形态各异,颜色各异,有方的、圆的、透明的、重叠的、色彩斑斓的、空无一物的。
这些小小的缘界依循其未被世人发现的规律转动,交替出现在两人身前。当一块椭圆形的、色彩鲜艳,并仿佛能看见一些摇曳小花的朦胧缘界出现在两人眼中之际,原缃蝶突然一拉言枕词:“言哥哥,就是那个,那就是茕Cao生长的地方!”
言枕词被原缃蝶拉着一同触碰到了这个缘界。
碰触的这一刹那,本来不过脸盆大小的缘界突然放大无数倍,两人眼前的世界飞快旋转,而后猛然一亮,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不同的世界,而本该手牵手的两人已再看不见彼此的身影。
原缃蝶独自站立于缘界之中。
左右的空间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就剧烈震荡,种种画面如同飞快生成,飞快消散。茕Cao本是能窥破人心弱点,制造幻境,困住过路之人的虚幻之Cao,但在探触出现幻境之中的人内心之际,它已彻底迷失在其人无穷的内心之中,只能本能地反s_h_è 其所照见之景,那简直是幽陆自最初至现在的一整部历史。
千年之前,各势力屹立幽陆,群雄逐鹿,互相博弈。上古种族燧族势大,在其新主界渊带领之下,所向披靡,于短短时间之内拿下幽陆半壁江山,有问鼎幽陆之势。
当此之时,燧族内部忽起叛乱,幽陆残存势力与投降势力联合发难。界渊率军前往镇压,但在多方势力的种种算计之下,不世武功亦无用处,最终惨死乱军之中。
他一死,燧族群龙无首,又是众矢之的,于围攻之中几近灭亡。
一场席卷幽陆的大战,倏生倏灭,一代霸主终于陨落,诸多势力灰飞烟灭,大地成焦土。
此后数百年间,群雄并起,幽陆始终战乱不休,混乱无止,人命如Cao,杀人食人均为幽陆常态。
本已“死亡”的界渊却在此时重新复生。他的武功已臻化境,于死亡之际以秘法化出身外之身,挣得一线生机。
此后,他再创造历史记录之家原府,于不同时期,化身不同之人,加入幽陆崛起的大小势力,探求始终不曾休止的战乱之后的真相,再以原府主人的身份,收集各种战乱之中的蛛丝马迹。
一只始终不见实体,却屡屡出现在各大势力的矛盾与仇怨内的“暗中之手”于此际慢慢浮出水面。
上古诸多风云之辈于此时已尽数消亡历史的尘埃中,剑宫、佛国等新势力逐一兴起,又在幽陆掀出新的风云。
界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时间太久,一切的过往都似埋在了记忆的最深处,只有在凝神思索之际才会重新出现眼前。
“然后呢?我记得……”
界渊喃喃自语。
寻根求索,他为钓出“暗中之手”,为其量身打造一名为“大庆”的势力,扶持其成为幽陆一流势力,并使其隐有霸主之态。
“暗中之手”果然咬钩,出手推动大庆与其余势力矛盾,意图在大庆身上,再现千年前燧族往事。
天下为盘,众生为子,一局幽陆大棋,拉开帷幕。
种种画面在幻境之中飞速交替,一下是千年之前燧族争霸,一下是三百年前大庆称王,一下是界渊带领燧族,一下又是大庆崛起幽陆。
界渊长叹了一声:“太杂乱了啊。”
这一句话落,幻境之中,飞速变化的景象突然定格,一面停留在界渊死于乱军之中的一幕,一面停留于大庆崛起幽陆之日。
天地苍茫,血火焚灼,无边无野的人,无穷无尽地战斗,直至混乱中心的霸主终于倒下,似一座标志,破碎坍塌。
界渊欣赏自己死亡的样子,又看出现在另一侧的新生势力。
生命化作尘土,势力消亡无形又更迭不止,连历史都被随意遗忘与歪曲。
一切的爱与恨,种族连同生命,有何不可抹消的意义?
如此长的时间,他又为何要执着一个暗中之手?
“你觉得呢?”界渊随意问自己。
乱军之中的尸体平静,漠然。
没人回答界渊,界渊也忘记了自己当年的想法。
永恒的时间是足以消亡一切的存在。
爱也好,恨也好,种族也好,生命也好,在无尽之中,终归虚无。
只是有些事情,还是得做完它。
他放开了对幻境的控制。
原缃蝶、原音流、以及之前历史中的种种化身逐一出现在他眼前。
界渊笑了一声,漫不经心伸出手,如抹过水汽一样将种种化身逐一抹去。
他看向周围,说道:“哎呀呀,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真是太无趣了,都消失吧。”
说罢,他一挥手,虚幻空间扭曲,破碎,同时露出这一虚幻空间之外的另一虚幻空间,乃是属于言枕词的内心之地!
结果一踏入那地方,他就看见周遭一片大红,左右锣鼓喧天,前方正中央的位置,言枕词正牵着原音流一同拜堂。
界渊对言枕词刮目相看。
咦,想不到我的好师父内心居然这么奔放?
第59章
……好像有点意思。
界渊沉思片刻, 身形一闪一灭, 已取代幻影, 站在言枕词身旁!
言枕词心中若有所感,突然转头看了原音流一眼。
原音流坦然自若,对上言枕词的目光, 微微一笑:“好师父?”
言枕词回道:“好徒儿。”
他顿了顿,心想,应该只是错觉吧, 幻境之中, 除了幻境……只有幻境了吧。
原音流道:“好师父,我们是在拜堂吗?”
言枕词:“是的, 好徒儿,我们是在拜堂。”
原音流似笑非笑睨了言枕词一眼, 看着左右面容模糊的人影,拖长声音:“既然要拜堂——好师父是不是要表现出一点诚意来?”
言枕词猜测:“难道你需要什么必不可少的东西?比如泽国的秘宝, 剑宫的珍奇,密宗的圣物?”
他心想可以的,这很原音流, 这个幻境看上去还挺聪明的。
原音流笑吟吟道:“可这些我都有啊。”
言枕词:“呃……”
为何在我的幻境中, 我还会被原音流噎住?
言枕词迷惑不解,只好道:“那你还要什么?”
原音流叹道:“剑宫风景颇好,这里为什么不是剑宫?”
原音流话音一落,言枕词内心自然而然地冒出平生最熟悉景象:市井之中的喜庆热闹的白墙高粱变成庄严肃穆的接天殿,只是壁上同样贴了大红的喜字, 门前照旧挂了攒成花球的红绸,为这紫极大殿,平添三分烟火气息。
面对熟悉的所在,言枕词奔放的内心不由收敛,立刻有点点不自在了。
但原音流又笑道:“空荡荡的倒讨人厌,师父没有尊长兄弟吗?”
话音再落,言枕词内心又是一动,一个个人顿时出现在接天殿中。
坐在主位上的乃是一白眉老道,主位右手下的人背背双剑,再下边还有一紫眉少年。这两人之后,又有一个半大孩子侍立在大殿的角落,正是现在的剑宫掌门晏老道。就连左边的位置,也出现了两个衣着普通,面容模糊的男女,乃是言枕词内心对于父母的模糊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