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他最不能抵挡的就是这双眼了。
世界上湛蓝色的瞳孔那么多，只有胡安的这双眼睛，让他有一种自己的心都揉碎在其中、沉溺到宁愿融为一体的感觉。
被那双眼睛一看，心中无论是埋藏多么深的想法，全都会不自觉吐露出来。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只是觉得……也许劳尔说得对，我有些太自卑了。”
“什么？”胡安显然是没想到自己等到的居然是这句话，一时间有些发愣。
“无论是在情感上，还是在工作上，我觉得我都是有些自卑的。”卡西利亚斯轻叹一声，“虽然我知道其实我不应该在乎这些，而且实际上我为了这些而以你为荣，然而我就是……”
胡安接口：“没自信？”
“……对。”卡西利亚斯叹了口气，“尤金妮亚姐姐看出来了，劳尔看出来了，大佬看出来了，莫罗也看出来了……所有知道我们关系的人，除了你以外，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胡安懵了，“什么？”
卡西利亚斯苦笑：“你没看出来我不怪你，第一你处理感情方面问题的时候情商也就这样，第二我在你面前的时候一直都掩饰得很好，尤其是当你看向我的时候……”
“……”时隔这么长时间，胡安重新捡起了对自己情商的反思。“我真的有那么粗心大意吗？”
“也不能说是粗心大意吧，毕竟你的目光一直都放得很高很远，一直都注意不到自己身边微小的变化和情绪波动……我记得以前你鼓动古蒂去和大佬说话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现在我要把这一句完整还给你。”
“你看不见我，我不怪你。”
胡安静默地看着他。
以往他们都是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同样也是在同样的一个环境里，自然下意识就能看见对方，甚至连看着对方的时间都可以是毫无限制的。
可是自从２００３年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时间和空间的隔离变异，他们俩的时间和空间都被切碎，相互见面的时间都少到可怜，甚至是要双方互相从忙碌的日程里挤出时间来相见。
一想到刚表白的时候，连续一个多月没接到对方的电话，最后接到了才知道对方完全是对这些没什么概念时的哭笑不得，只觉得自己那一个多月的所有忐忑不安全都喂了狗。
他的眼睛一直都看着前方，很容易就会忽略掉身边的东西。
这既是胡安对雷东多的评价，实际上也是他对自己无意识之间的一次测评不是吗？
这些都是理智上能知道得清楚分明的事情，可情感上却在不断叫嚣。
让他停下来！
让他转身！
让他看着我！！
——可是胡安已经前进到了一个他几乎是触摸不到的地方。
斯科拉里说胡安·迪亚斯跳过了人生中至少４０年的时光。
以一名球员来说，２４岁往后，至少还有１０年的竞技生涯，还有３０年的教练生涯，其中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获得一个联赛冠军，更是不用说三冠王了，世界上这么多教练，能拿三冠王的寥寥无几。
之后可能还会有突然加身的主席生涯……
胡安·迪亚斯的人生实在是太过戏剧化，就像是有谁将他的百年人生里该有的几个大起大落，全都堆砌到了这三年一般，他不得不往前看，不得不小心翼翼前行，不得不一步一个脚印。
他用三年走完了别人可能要四五十年才能走完的路，他的步伐实在是太快也太急了，卡西利亚斯完全跟不上。
更让人悲哀的是，这是就算拼命奔跑，也无法追赶上的未来。
一想到这里，卡西利亚斯就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
他已经是很难得的理性派了，然而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想要怅然叹息。
谁会，不想要自家的爱人一直都看着自己？
“别傻了。”胡安轻叹一声，起身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这个时候，难道你不应该大声骂我，然后告诉我你的想法吗？为什么反而你更加往回缩了呢？”
“我没有……”
“真的没有？”胡安低声问道。
今晚啤酒喝得有点多，谈话同样也有很多，还有好几场打闹，乱哄哄到胡安都没有能保持住自己无论何时何地都很整洁的模样。
此时，他静静将头抵在了卡西利亚斯的肩膀上，长发垂了下来。
卡西利亚斯感觉他的发爬满了自己的手臂，末梢在手心里轻轻挠过，无端让人骚动。
卡西利亚斯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他听见男人压低了嗓音，轻轻又问了一遍。
像是海妖歌唱，引巨船沉沦。
“真的没有？”
卡西利亚斯深吸一口气。
“……我是很自卑，可是我绝对不会松开你的手。”
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好的回答了。
试问有谁敢在自己心上人面前，将自己心底最黑暗龌龊肮脏的想法展现出来呢？卡西利亚斯几乎一点都不敢让胡安看到其中的影子。
就算他知道是胡安先喜欢的他，可是谁知道会不会也是胡安先离开的他呢？
他不知道胡安喜欢他什么，甚至不知道胡安还会不会继续保持这样的喜欢。
他惶恐，他彷徨，他不知所措。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好，只能继续这么小心翼翼。
“至少要告诉我你的自卑是从哪儿来的吧？”胡安叹了口气有些无力，他甚至都没搞清楚，卡西利亚斯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甚至他到现在还有些郁闷那句话——什么叫周围所有知道他们俩关系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卡西利亚斯是什么心理，合着这一群人是合伙来耍他的吗？
虽然说自家尤金妮亚姐姐在圣诞节的时候是有提醒过他这方面的事情，他是放在心里了，之后也和卡西利亚斯增加了相处的时间，可是怎么会还是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至少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这种类型的人吧？”卡西利亚斯笑得有些勉强。
“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你问我这个？”胡安一愣直起身看着卡西利亚斯的眼睛，表情很是不敢置信。
他的确是不敢置信啊，事情发展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怎么突然就上升到“你究竟是喜欢我哪里”这种问话上来了？
胡安生怕听到卡西利亚斯说“你喜欢我哪里我改还不成吗”这样的话，所以几乎是毫不犹豫：“我没有喜欢的类型。”
“？”卡西利亚斯表情复杂，“你没有喜欢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