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马杜夫寄生兽当然不会再信任马杜夫文明种族。”烈火居高临下地看着沉吟不语的翎毛，得意地说，“当你们的巡航舰队来到这个星系的时候，两方不信任的暗流就已经开始涌动到了水面之上……马杜夫寄生兽将要发起一场规模巨大的栖息地起义，从星球南部的几大沼泽开始，占领马杜夫人口稀少的几大城市，由此希望能够向你们的舰队发起自由平等的对话，而不再需要通过马杜夫人的政府发出自己的声音。”
翎毛失声道：“南部老城？”
烈火冷笑着望着他，“噢，克林现在正在那里，是不是？……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马杜夫人决不甘心被自己的狗暴起反咬一口……屠杀已经迫在眉睫了。”
他用恶毒的愉悦口吻宣布了他最后的结论，突然一个躬身，涌身便向窟底的水潭中跳去。翎毛大吃一惊，振翅疾飞，想要在半空中拦劫住他。但是还是慢了半步，潭中溅起一股巨大的水花，水中的旋涡里，烈火的黑色长袍飘浮了起来。
翎毛来不及细想，跟着一头扎进了水潭。刚刚入水，他立刻又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羽人，因为手脚上的翎羽累赘的缘故……大部分都是不会游泳的！
但是自己却也是会游泳的，翎毛稀里糊涂地想，他甚至还在入水的时候就本能地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很自然地憋气入水，击压水花……在天空中击打天风的翅膀到了水中，便成为了乘风破浪的风帆。
是谁，谁让自己学会了游泳，谁与自己在波涛中嬉戏，谁令自己无忧无虑的享受碧海蓝天间自由与快乐？
烈火纯金色的翎羽一入黑暗的水底，立刻无影无踪。翎毛打开s_h_è 光灯，潜入潭底搜寻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只好s-hi淋淋地爬上岸来。刚刚上岸，便看见自己心急如焚的部下们已经沿着攀登索，鱼贯下至了洞底。
“我没事，”翎毛拂开脑袋上s-hi淋淋的羽冠，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x_u_e，对担忧又吃惊地围上来的部下们说，“潭底有他们的卫星讯号发s_h_è 源……但是现在这已经不是重点了。”他振作精神，对查洛吩咐道，“立刻跟克林舰长联系，请他在南部星球全舰队戒备！”
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要求马杜夫警备部队待命。但是必须与我们的舰队指挥部保持加密联系渠道畅通！”
第147章
查洛和几位参谋环视着这片y-in森可怕的洞窟，听着翎毛的命令，唯唯连声，眼神里都带着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
查洛小声地问：“舰长，我们……我们这是要防备谁啊？”
翎毛振作精神，回答说：“马杜夫兽有异状……虽然这个情报并不可信，但是我们也非防备不可！”
参谋们面面相觑，交换着犹豫的眼神。马杜夫兽只是寄生文明，离开了他们的寄生种族，连热兵器都未必能够使用。因此虽然舰长这样说了，但是他们也只是半信半疑。但是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立刻按着翎毛的命令，开始用队内通讯频道与搜索穿梭机联系，以便把翎毛的命令传送给舰队指挥部。
翎毛甩着翅膀上的水，筋疲力尽地坐在潭边的一块山石上，看着那黑黝黝的深潭发愣，极力回忆着烈火刚才说的每一个字。潭里大簇大族的莲叶静静地生长在水面上，象是一张自他的脚下铺向山底深处的墨绿色地毯。被他与烈火刚才一阵乱搅，有一大片莲叶已经枝断叶残，可怜兮兮地倒垂了下来。大滴大滴的水珠象蜿蜒的小蛇，从光滑的叶面上一串串地滴落了下来……翎毛一个激零，敏捷地从石头上弹了起来。潭水间悄无声息地伸出的两支肢足，一下子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脚踝！翎毛闪电般地一个踹踢，手中的枪管已经居高临下地对准了潭中的袭击者，周围惊觉的士兵们也纷纷举枪瞄准——黑沉沉的潭水之下，映出了一张英俊得令翎毛窒息的脸！他向翎毛的枪口咧嘴笑着，眼神中全是无畏的骄横。当年有个骄傲的佣兵队长，曾经也这样冷笑着，向背叛了他的小宠物作出了一个手势，指着自己的眉心，让他“向这儿打”……翎毛嘶声尖叫：“不要——不要开枪！”
士兵们张惶无措的一刹那间，无数肢足立刻缠了上来，洞中悉悉索索声音大作，成百上千的马杜夫寄生兽从石笋间爬了上来。搜索队员们发出混乱的尖叫声，开始胡乱开枪，等离子光波在洞中混乱的扫s_h_è ，石笋与石钟r-u被打得满天飞溅，石片簌簌掉落，巨大的石块危险地在岩壁上摇晃起来。
“你的心也太软了，翎毛舰长。”水里的脸在一片混乱中大笑地说。他冒出水面，头颅下伸出的柔软肢足变成了男人强壮的手臂，随手摘下了一朵刚刚开放的青莲花，放到鼻端嗅了一嗅。
查洛缩在一块岩石下，瞪着他调试好的生命探测仪叫道：“不……红外特征不对，是拟态种族……”
数只马杜夫寄生兽突然从黑暗的岩间涌现出来，悉悉嗦嗦地爬上他的手臂。查洛吓得头皮发炸，喊叫着拍打，却怎么也拍不掉身上那些附骨之蛆一样的肢足。一道乱枪s_h_è 击的等离子光波近距离地扫s_h_è 过来，一下子掀掉了他的头盔和一大片头皮，他惨叫一声，扑到在地不动了。
翎毛翻滚到岩石之下，大吼道：“是幻影，大家不要慌！”他瞪大眼睛，呼吸急促地盯着那个在水中与光波中悠然微笑的男人，颤抖地举起枪来，扣动了枪机。
那道幻影在刺眼的光束中颤抖，象是慢动作一样，一丝一缕地消逝无踪。翎毛觉得自己的血象被抽干了一样，木呆呆地趴在地上，看着洞里的幻影尽数消失，耳中却听见一个宏大的笑声在洞窟深处，象魔咒一般响了起来。
“很好，你终于开枪了。”
翎毛率领的搜索队遭袭的消息，在几分钟之内就已经通报到了正在南部老城视察的克林耳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拟态种族袭击我们的军队？他们疯了么？”阿苏怒气冲冲地说，“这些该受管制的苦役犯——”
克林皱着眉头，看着全息图像里与他紧急通讯的翎毛。
“你脸色不好，发生了什么事？”他深深地盯着翎毛，“拟态种族在你面前，变成了谁？”
“我……我不认识他。”翎毛听见他询问，不由自主地就萧瑟了一下，“一张脸，一个黑眼睛的男人……”他嘴唇颤抖，往昔指挥舰队时的镇定象是被他要说的话击溃了一般，说，“我……我向他开枪了……”
他仰头倒在穿梭机的座椅之内，双手捂住脸，又象问克林，又象自言自语一样，喃喃地说：“他……他究竟是谁？”
克林默默地看了翎毛一刻，安慰说：“这是拟态种族惯用的蛊惑手段，让他们的对手没办法准确地做出形势判断……很显然，他们现在对我们的舰队已经构成了威胁。咱们必须封锁近地轨道，不准任何一艘私人飞船升空，让拟态种族和马杜夫兽能与外层空间取得联系和支援。”
翎毛点点头，振作精神，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说：“嗯，无论他们扮演烈火来欺骗我是出于什么考虑，我们也必须要小心南部城市外的马杜夫兽……”
克林默认，扭头向阿苏下令道：“你也立刻派出部队，并且要求马杜夫政府的警备部门合作，全城搜索拟态种族！”他瞟了一眼对面还在揉着额头发愣的翎毛，压低声音又说：“还有他们手中的那件拍卖品，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扣下来！”
阿苏应声听命，大步往克林的指挥办公室外走去。他刚刚输入密钥开门，就一下子呆在了门口。
“何必要硬来呢，克林舰长？”月晕化身的羽人族姑娘，正风情万种地站在门口，娇滴滴地笑着对着房间里与全息图像中的人们说，“您既然这么喜欢这件拍卖品，我把他带来了，您……你们，出个价吧？”
翎毛一下子从椅中坐起身来，呆瞪瞪地盯着月影身后站着的那个人，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结成了冰霜。
第148章
阿苏铁青着脸，刚刚拨出枪来。克林已经倏然起身，喝道：“阿苏，住手！”他紧紧地盯着在几名马杜夫警卫簇拥之中的那个全副武装，面无表情的男人，嘶哑着声音说，“他……他不是……”
“他当然不是。”月晕轻笑着说，伸手攀住身边男人的肩膀，亲昵又放肆地倚了上去，“如果是真正的‘他’，爷爷决不会交给我来控制的。爷爷说他会把我玩得心理崩溃的——虽然我想象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坏蛋才能把我们拟态种族弄成心理崩溃。”
她温柔地抚摸了一把身边人的下颌，手指将他脸颊边的武装头盔托起一条缝儿来，露出紧紧扣在那人颈后的几根锋利肢足，“他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大脑控制，中枢神经受控于强大的寄生兽……怎么样，象个活人吗？”
翎毛浑身冰凉，象条将要渴毙的鱼儿一样张了张嘴，却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来。那个人……那张面容……他会笑，会温柔地抚弄自己的羽冠，他有着让自己浅浅呼吸，便心中温暖的温度……他决不会这样冷漠，眼睛象无机质的玻璃一样地看着我！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