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早已经在近地轨道之外布好埋伏,在脉冲干扰的掩蔽中,避开他们的先头部队,悄悄接近烈火最重要的重装舰队的自由联盟武装舰,发动了新一轮的饱和攻击。烈火舰队的武装卫星和两艘战略舰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在猛烈的攻击中失去了控制,化作火流星往大气层方向坠落。象是为旭日东升的马杜夫南半球天幕添加点缀的绚丽珠宝。
翎毛在傀儡的掌握中抬起头来,目光漠糊地看着天际线上偶尔的闪光。他知道生物体矩阵正在飞速扩大,自己的战友与二哥的舰队在外空间的战况肯定异常的激烈,但是这一切都已经跟他无关了。他侧过脸,羽冠亲密地挨擦着自己深爱的人,很奇异的,那具没有灵魂,更不会有感情的活尸,也正在他的拥抱之下,侧目望他。控制着傀儡的马杜夫兽不安地拨弄着四肢,尖细脑袋上的三只眼睛看看翎毛,又转头死死盯着刚刚被翎毛扔在地上,砸死了两只马杜夫兽的激光炮管。显然是担心翎毛在自投罗网之下,再搞一次自杀x_ing袭击。
傀儡也跟着看了看那根炮管,眼角的余光却象是被翎毛的凝视吸住了一般,与他无声凝望。
“我很蠢吧,明知道你不过是个陷阱,还要到这里来?”翎毛亲密地悄声问,“可是我一直都很傻,只有你才会说我聪明。”
记忆象深潭,浮光掠影的细碎段自渊薮深处无声无息地浮了上来,化作漫漫人世荒野中的美妙风光。翎毛贴紧那亲爱的脸颊,眸子深处沉浮着海洋,流星,花车,历史与道灯。
“你已经离开了很多年了啊,队长。”他呢喃说,“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想起过你……你会不会,有一点寂寞呢?你还是那样,喜欢笑,喜欢冒险,喜欢飞行吗……”
马杜夫兽似乎有些放心了,伏在傀儡的头上,安静地一动不动。傀儡的手指在翎毛的背上慢慢地摸索,隔着防护服,钳住了他翅膀的大关节。
翎毛在一片y-in冷的沉默中,温柔地自言自语说:“我不会再离开你了,队长。我再也没有下一个飞羽期,可以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了。”
轻轻的骨裂声中,翎毛全身都痉挛了起来,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温顺地垂下翅膀,疲惫地将额头靠在那坚实的肩膀上,“……我的傻队长啊,其实那不过是象手术时的麻醉气体一样,只能让心灵麻木,却不能让疼痛消失的啊……”
他痛得脸色发白,却勉强地挤出笑来,向正在一寸寸拉断他翅关节的傀儡吐了吐舌头,悄悄地说:“我居然敢说你傻了嘿……你会生气,会……敲我脑袋……的吧?”
傀儡锢住他,嘴唇不期然地碰触了一下他的脸颊。翎毛立刻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贴住他的嘴唇,翅膀哆拉着垂向地面,雄鹰已经折翅,再也飞不起来了。
“没关系……你怎样伤害我都没关系……阿奇少爷费尽心思,用这么多生命,两个种族的未来陪葬,只为了召唤你回来。我的疼痛与生死,一点儿也不重要……”血迹从他的背上洇了出来,在疼痛袭击下的瞻罔状态中,翎毛吃力地微笑,痴痴地低语道,“彻青霄号……能够接收到的吧?队长啊……”
此时,在自由联盟的战列舰上,克林看着已经被自己的舰队打散大半的叛军中部,y-in沉地命令道:“护卫舰编队掩护接敌,其余舰艇,关闭电磁波通讯,以舰队连动状态配合,全速脱离战场,进入恒行冕!”
阿苏吓了一跳,在值班参谋应命离开的时候,悄悄地,不顾军纪地问了一句:“舰长,星球上的兄弟们呢?……还有翎毛舰长?”
克林无暇理会他,只是对着通讯部的军官口授了一段加密讯号,命令道:“接触烈火的通讯频道,要求谈判——告诉他:阿奇博尔德?斯特朗即将狩猎彻青霄号,他的舰队,跟拟态种族一样,不过是颗弃子罢了!”
第154章
此时的烈火正在与参谋席分析刚收到的战况,在战场形式不明朗的情况下,他正在考虑是否要冒险命令自己的舰队重组阵形。克林的谈判要求传输进来的时候,他小小地吃了一惊。在听完克林的口讯之后,他几乎要笑出声来了,此时战况混乱,战局胜负未定,他绝不会答应这种明显带着心理诱导式的建议。但是在他看着自由联盟舰队接入自己的通讯频道的加密波段时,眉毛还是微微地动了一动——他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再听见过这个自己曾在其中浴血奋战,承栽过自己的青春,欲望与梦想的联盟事业的声音了。
他在战场暂时的停火间隙中,沉默地反复观看着克林传过来的那一小段全息图像。克林曾经做过他很长一段时间的警卫队长,他对他的面容与语气再熟悉不过了。现在那高大而令所有战友都会感到安心的身形,正映在他淡得几乎发白的眸子深处,而爬行种族额际脸上遍生的刚硬鳞甲,则沉稳地反s_h_è 出了自己瘦削得近乎幽灵一般的容颜。
烈火看着克林鳞甲上映照出的自己憔悴的脸庞,不着痕迹地微微苦笑起来。又听那全息图像再次重复:
“阿奇博尔德?斯特朗即将狩猎彻青霄号……”
烈火伸拳抵着额头,无声地笑得全身发抖。他几乎想要一拳头砸到小斯特朗的脸上,或者不顾身份地把自己的那个蠢弟弟从生物体矩阵中挖出来,直接象那些最粗野最原始的劣等种族跟他狠狠地打上一架……他的指甲狠狠地c-h-a进掌心肌肤,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自己穷尽半生的力量,耗尽全身的智慧与心血,想要改变自己的人生,实现自己的理想。可是为什么每一次,他都要在这些蠢货那不值一提的感情世界内受阻,碰得头破血流?
他思索着,猜不透在宇宙间流浪的林椎大脑,是否还具有正常的人类情感?无论是小斯特朗,还是翎毛,为什么都会这样飞蛾扑火一般地确信他会回来?他环视指挥舱,看着自己那些被植入控制芯片,已经机械麻木地不象活人的部下,想着自己这些年来在这支叛乱部队中的受到的非社会形态下的冷漠与孤独。他不相信林椎在比自己更孤寂更困厄的状态之下,还能保存着人类的意识,感情与判断力。
他转向参谋席,重新输出克林传送过来的加密迅号,命令道:“给我接七号加密频道,”
虽然舰队的通讯系统在生物体矩阵的干扰之下,已经大部分不可用,但是参谋还是机械地服从了最高领袖的命令。他们调试了一会儿后,象是奇迹一般,全息屏幕开始闪烁起来,发出了长长短短的沙沙声,克林漠糊不清的身影出现在干扰严重全息图像中。
“你只有几分钟的时间,”烈火靠在椅背上,冷笑着说,“说吧,你是想要斯特朗家族舰队设伏的战略星系方位,还是想要提议我与你一起封锁近地轨道,将南部老城轰炸成一片死地?”
克林摇了摇头,“我是来帮助你的,烈火……总长。”他平静地说,“请别忘了,我是林椎死前,最后见到他的人。”
“噢,那个混帐告诉了你怎样的宇宙机密?”烈火嘲讽地问。
克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二十多年前,那次‘地狱式降临’的电磁干扰,您是亲身经历的吗?”
烈火陡然语塞,克林也没有浪费时间,继续说:“当然不是。否则您会跟那些莫名其妙丧生的星际警察一样,坠毁在那座羽人山峰中。因为您跟奥朗哲布教授雇佣的向导,是一位懦弱又狡猾,以骗钱为终生本能的酒吧老板,您还记得吧?”
烈火睁大了眼睛望着他,这种刻薄的说话方式一点儿也不象沉稳的克林,几乎可以辩别出林椎特有的那种味道,他哼了一声,说:“林椎告诉你的,那又怎么样?”
“那位老板的儿子战死在自由联盟的事业中,临死前见过林椎。在那场事故中,林椎本人也失去了部分的记忆,但是他凭着零星的片段,和之后搜集到的翎毛芯片的某些不稳定状态的信息,还原出了当时的情景。你们的向导因为怕死,并没有带你们进入地磁异常带,所以你们也没能接触到那次事故的核心部分。在那场事故中,最可怕的并不是对于飞船控制系统的干扰,而是……芯片在翎毛的脑波控制之下,直接爆发出了作用于生物体脑波脉冲的干扰。那些警察大约在飞船失控之前就已经被强大的脑波脉冲作用死亡了,死因或者是神经元异常导致的猝死,或者是大脑收缩时造成的窒息。惟一的幸存者是林椎的父亲林缜,但是他也受到了重度干扰,因此精神错乱了。”
烈火冷冷地说:“你忘了还有一个人,林椎。”
克林叹息了一声:“因为翎毛看见了林椎驾驶穿梭机来救他,他们的脑波脉冲重合了……因此林椎虽然丧失了当时的记忆,但是却跟翎毛一样,无论相隔多远,他们的脑波永远互为密码……”他看着烈火,“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翎毛当时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可怕的异常状态了。不过,按照常理推断,他应该是目睹了你们母亲的……死亡。在极度的痛苦中,爆发出了这种异能。”
烈火沉重地呼吸,听着克林费力地说道:“翎毛作了小斯特朗教授二十年的宠物,小斯特朗不可能没有发现他脑波的这种异常状态……但是他没能破译出原因。在他用翎毛作宇宙生物实验而出了死亡事件的时候,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正好又撞在了林椎的手里。
“林椎比小斯特朗所了解的东西更多,因此很快便推断出了当年的大概情况。他明白了翎毛的芯片的不稳定状态从何而来,因此当机立断地用芯片的干扰功能作为诱饵,提出与小斯特朗合作。费尽心机,让翎毛进入了彻青霄号,摸清了当年他们脑波融合时的全部状态……然后在彻青霄号解码芯片普通电磁干扰的同时,再次用自己的脑波脉冲,为翎毛的脑波异常状态时的状态加了密……你难道没有发现:翎毛在参加完飞船巡航赛之后,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古怪的死亡事件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