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那个灵妖还在花房里?叶靖寒大喜过望,轻手轻脚地将已经快合拢的门又推了开来,然而,花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呼吸声!心下一沉,叶靖寒正在疑惑之间,少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喂,你以后可不要随便舔你的爪子啊!幸亏今天才给你洗了澡,然后才在你爪子里藏的麻痹散,否则的话……(吱吱吱吱……)闭嘴!抗议无效!万一惹出人命,再让我浪迹天涯,是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啊?(吱吱吱吱……)是是是,我是欠你一条命,可我不带你走的话,你那条小命似乎也命不久矣吧?一命抵一命,还有什么问题?(吱吱吱吱……)嘘,小声点儿!前面有护卫,你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快点儿!”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但这一次,叶靖寒的眼中却发出炽烈的光芒,他大步迈到灵犀柳栎前站定,静静地等待,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又听到少年的声音,但这一次,少年似乎故意改变了自己的音调,那声音听起来呆板而单调,一点儿也没有之前的清脆悦耳之感,但细细分辨,仍能听出语气间的相似之处,“咦?九叔,你们回来了?”
“嗯,小亚,你还好吧?明天王爷可能会去看铁岩,说不定会提出要见见你,你不要怕,只管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知道吗?”这一次,灵犀柳栎上竟传出了叶靖寒相当熟悉的声音!九叔?那不是负责管理府中所有花匠的九管家吗?那个……那个少年,竟是王府里的花匠吗?
“九叔,我……我能不能不去,那种事情……那种事情……”少年的声音低沉下来,隐含着一种淡淡的羞耻感,“那又不是什么好事,我想王爷应该不会追问才是……我已经够丢人的了,若是再在王爷面前出点差错,这府里,我哪里还待得下去!”
“也是,王爷不是那么不分好歹的人,你就安心休息吧!反正铁岩已经醒了,有什么事情他自然会向王爷解释,也省得你尴尬。”九叔咳嗽两声,似乎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的意思,“好吧,你去休息吧!今天一天,也够你受的了。今后几天,府里因着王爷回府,不会有什么人提起这件事,可过阵子,说不定什么难听话都会出来,你……你可得心里有个底啊!”
“九叔放心,我知道了,他们说他们的,与我何干?”少年怏怏地答着,语气里,却有着毋庸置疑的苦涩与不确定。一时间,叶靖寒竟感觉自己的心口似乎被狠狠揪了一把,酸痛酸痛得让他难受!
该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叶靖寒又站了好一会儿,可那边再没有什么声音传来,绕着灵犀柳栎转了好几圈,偶尔听说过有这么一种树木的韩王,凭着夜能视物的极好目光,终于找到了之前少年所站之处,少了一枚叶片的树枝,强压住心头的惊喜,他真恨不得抱着这株仅及他胸口的灌木狠狠亲上几口!确信了那少年仍在他府中,一时半会不会离开,甚至几个时辰之后他就能看到他,叶靖寒匆匆离开花房,脚不点地的直扑铁岩的小院————他要弄清楚,那名叫“小亚”的少年到底遇上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难听的言辞去针对他!
步行两刻钟左右就能到达的小院,叶靖寒却在三五分钟之内就赶到了,箫白也没睡,静静地坐在院子里,不知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箫白立刻站了起来,可看清来人之后,却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师兄?铁护卫已经没事了,要我去叫醒他吗?”
“不用。”叶靖寒摇了摇头,“夜深了,你也快去睡吧!可有人为你安排了房间?有什么缺的,只管向他们开口,把师兄这里当成师父的无忧谷好了。”
“知道了!师兄也早些休息。”箫白点点头,转身出了院子。他住得不远,只是想碰碰运气,看是不是能再等到那个使用过迷梦Cao的神秘人,既然那人并不想伤人,他也没有必要提起这件事,反正下午那些人,也全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叶靖寒默默地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突然苦笑起来,他竟然有种立刻冲到芳菲院去、将那名叫“小亚”的少年直接带到自己残阳楼去的冲动,虽然理智告诉他,那少年身上还有不少疑点,他伪装外貌与声音混进王府,本来就很可疑,可之前在花房里的那一瞬,实在叫他无法再维持住自己的“冷情”,脑海中不断闪过的,都是他略带着惊慌的表情……若是数月之前,有人说他会为了一个仅仅见过两次、其中一次还是极不道德的偷窥,而对某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他绝对会毫不客气地嗤之以鼻,可现在……
他应该有什么不得以的苦衷吧?有着那样的容貌,本来就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这一点,叶靖寒自己也深有感触,若不是因为太过出众的容貌,他也不至于落到被贬广安的下场!之前他实在想不通,只是一张脸而已,与别人一样的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为什么那左丞相的千金就是死追着他不放?见了那少年之后,他才知道,其实并不仅仅是容貌,外露的气质、神态、行为,会在不经意间出卖主人的个x_ing,那个少年,不仅有着令人惊艳的绝美面容,而且还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更为关键的是,他有着与自己一样的某些东西,比如冷静、比如……冷情。
单是从他与那只伤了自己的小貂间的对话里,叶靖寒已经听出了某些异样,不,与其说是异样,倒不如说是同病相怜的疼惜————那少年,那个有着绝美容貌、甚至比自己更为容易招来他人暧昧且 y- ín 邪目光的少年,对身边的人,抱着极度的不信任感,因为他,只愿意对着那只小貂说话————就像他自己只喜欢对着那满满一屋子的花花CaoCao说话一样……他们,都是寂寞的人……
不知在院子里站了多久,叶靖寒心中那一丝丝的心疼,已经渐渐交织成了一张网,细细地将他的心一层层地缠了起来,而在那其中,只剩下了那个只愿意抱着小貂说话的少年……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绝不会爱上任何人呢!”沁凉如水的夜悄然退去,东方的一抹微光已经渐亮,叶靖寒索x_ing就在院子里打起了一套养生拳,浑不介意自己的一夜未眠,只为不久之后就能再次见到那少年而激动不已。
院里的侍从起了身,准备为铁岩煎药,虽然内伤已经无碍,但体内的淤血,总得用药催着快些排出。一见着天人一般的王爷竟在院子里打拳,惊得待从险些吓掉了手中的铜盆,好在王府的侍从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匆匆告了个罪,便赶紧去服侍着里面的伤者梳洗————谁知道王爷在外面站了多久了?反正到这院子来,一定是来看铁护卫伤势的,总不能让王爷继续等下去不是?
铁岩也算是从小与韩王一同长大了,自然也相当清楚这位六皇子无论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只能用“漠不关心”来形容的态度,今天这么早就来院里看他,着实也叫铁岩吃了一惊,心下立刻有种不详的预感,待到见得韩王,听他开口问起那叫“小亚”的花匠时,铁岩立刻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甚至包括那小花匠在事后仔细整理花房时的一丝不苟。
“王爷,那少年绝不简单,还请王爷早下决断。”铁岩最后这么说道,只是莫名地突然心虚了一下,似乎屋内的温度一下子降了好多。
“本王自有计较。”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叶靖寒站起了身,一如他之前所料,那少年对人的不信任,甚至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想打开他的心扉,可不是只用时间与真心就能办到的事……伤脑筋哪!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暂时不会萌生去意呢?任何强硬的手段,都只会让他心生反感吧?
一边叹息着,一边苦恼着,叶靖寒缓步踏进了后花园,顺着石阶而上,数盆蝶叶舞兰正开得妖娆,假山顶上有一处凉亭,与他在王者黎远的六皇子府倒有几分相似,他喜欢居高临下,俯瞰园中所有的花Cao,那会使他有种很特别的感觉————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但令人很放松。
“小亚,你真的没问题吗?九叔不是说叫你今天就待在芳菲院吗?万一王爷传唤却找不到人,很难说会怎么样的!那个……你应该听说过的,王爷的脾气……”叽叽喳喳的唠叨声隐约传来,因为提到了“小亚”这个名字,所以叶靖寒特别注意,只是那人的话语令他的目光渐渐凌厉起来,他最讨厌碎嘴的侍从,尤其是,那人竟当着他心仪的对象说他的不是,这如何不令他心生愤怒?可他这时却又不好直接露面,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那少年。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们是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子。我们是花匠,便只管侍弄好这些花花CaoCao就行,不要管那么多!王爷若是传唤,自然会有人来告诉我的,你就不要cao心了!”米亚简直快被身边这人缠死了!明明没什么交情,可从昨天那事情发生之后,就像是与他有多相熟一样,总是缠着他问这问那,拐弯抹角地隐晦打探他究竟是不是愿意承欢于别人身下。隐藏于额前长发之下的红眸闪过一丝怒意,这人若是再不知好歹,晚上就叫他尝尝小黑貂爪子里的新型“毒气弹”!
郁闷地摆脱掉不知所谓的跟屁虫,米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在九叔对于后花园的花Cao管理相当严格,每人都有固定的一片区域或专职照料的几种花卉,两人、三人凑到一起的机会不大,否则被那人一直缠着,他哪里还有时间做自己的事?踏上通往假山的石阶,那些蝶叶舞兰才刚开花,娇贵得很,经不起曝晒,看今天天气晴朗的样子,得趁早把它们都移到y-in凉处,等黄昏之后再搬过来。
18 久违的故人
那人身形修长,穿着代表贵族的深紫锦绣九绢缎制成的外袍,华丽的暗金丝线在肩部、下摆绣出圆盘大小的浑圆团龙云纹,腰间束着一条暗金丝边的深紫腰带。长长的黑发被分成两份,自两耳的耳际向后交汇,头顶的长发被梳顺之后绾起,以镶金白玉结扣住,脑后的长发则自然披散而下,垂落在他身后与胸前。女子最是羡慕不已的瓜子脸上,两道远山青黛色的长眉挑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眉峰,正好一对比真正的女子还要更胜三分的狭长丹凤眼,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高傲与疏离,静静地看着米亚,鼻若悬胆,唇如桃花,若不是那被衣衫紧紧裹住的身躯,隐约透露出惊人的爆发力,米亚甚至快以为他应该就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