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哥哥,你不睡一会儿吗?”睡眼惺忪的秦雪不知怎么醒了过来,看着米亚坐在火堆边烦恼无比的模样,将小小的身子偎进了米亚怀里————他和今天受了惊吓的余跃还有米亚、陆虎,都得到了今天免去守夜的优待,不过只是今天而已。虽然他年纪最小,但也不能有什么特权。
“这就睡。”米亚叹了口气,将心底翻腾不已的思绪全数抛到九霄云外,抱着秦雪就要往后躺,却把秦雪一下子惊醒,一把拉住了他,“小米哥哥!你背上有伤,怎么可以躺着睡?那个……你抱着我,侧着身子睡行吗?”
米亚心中莫名地一暖,没有拒绝这样亲昵的要求,伸手将秦雪搂在怀里,侧着身子躺下,一会儿便陷入沉眠。
6 沉重的依恋
一夜无话,然而第二天一早米亚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太舒服,头有些昏沉,有种头重脚轻的眩晕感。失血后的虚弱,再加上长途奔袭的辛劳,不仅引动了米亚的心绪失控,更使他原本就不甚强壮的身体雪上加霜,这一番折腾下来,他居然病倒了!秦雪一脸担忧地扶着他坐好,瞄瞄其他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里,这才小声说道,“小米哥哥,你好象病了,你知不知道该用些什么药?告诉我,我去帮你找,不要让他们知道了,不然他们一定又要丢下你了。”
米亚有些反应迟钝,茫然地看着秦雪好一阵,这才沙哑地低声回应,“没事的,我多喝些水就行了。”
已经多久没尝试过生病的感觉了?一边忍着咽喉的疼痛吞咽着秦雪端来的清水,米亚一边恍惚地回忆,小的时候,因为身上总是带着大大小小的伤,虽然体质弱,但正好拿来做学习炼金术的哥哥姐姐们的试验品,看他们所炼制出的药品是否有用,所以,尽管过程很痛苦,却奇迹般地没有让他有过什么病痛,被胡乱混在一起的那些药物,极好的修复了他的身体,连病毒之类的东西也无法靠近他。后来因为做了四哥哥的宠物,强悍而不容违背的四哥哥为了在他身上找到更多的乐趣,也刻意交待过为他提供最营养的饮食搭配,所以,也没怎么试过生病的滋味。
第一次病倒,是在逃出家族之后,流落在异乡的街头,他有着东方人特有的黑发与浅色皮肤,加上用幻术改变之后的黑色眼眸,却还是无法融入母亲的生长之地,如果不是宅心仁厚的师父救了他,他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因病痛而死去的血族。从最初的无所谓,到后来猜测师父的用意,在一连串的试探与防备中,他终于放下了心防,相信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会真心对他好,而没有什么别的企图,可后来,因为他的血族身份,那些从没试着了解过他的师叔伯们,用卑劣的手段强迫师父将他赶了出去,虽然师父一气之下也离开了师门,但因为身为孤儿的师父当初是被师祖捡回师门的,传来师祖重病垂危,不久于人世的消息时,师父还是赶了回去,临走之前,交待他“在学业完成之前,不可踏出省城一步”,可他因为自己的情殇,终于还是没能遵师命,结果却将祸水引入了师门……
第二次病倒,是被伊凡的虚情假意所迷惑,去尝试什么雨中漫步的新奇,终于再次病倒,也是那一次,由于伊凡的小心照料,才令他与伊凡的感情进一步加温,相约将来去同一所大学,结果……
“小米哥哥,你怎么样?撑得住吗?他们要走了。”秦雪冰凉的小手贴在米亚的脸上,稚嫩的脸上写满担忧。
“唔……没事的。”米亚摇摇头,勉强站了起来,收拾好东西,牵着秦雪静静站在那里,等着陆虎来决定继续前行的方向。比米亚稍高一些的渔家孩子王,轻易看出了米亚的不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他当然知道勉强跟了他们一天的小米哥哥,因为伤势太重和得不到很好的休息而病倒了,这是很正常的事,他很想说休息一天,明天再继续前进,但……身后随时可能出现的追兵,让他别无选择。深吸了口气,陆虎挥了挥手,吐出简短的命令,“出发!”
这片无名沼泽,是栖凤国有名的人迹罕至之处,因为这里是栖凤国默许的兽类聚集地。一直以来,栖凤国因为土质的关系,粮食产品都不高,但各类水果却是长得极好,一年四季瓜果不断,大部分都用来交换本国发展所需的粮食、矿物及其他物资。所以,在栖凤国最令人头疼的问题,就是如何防止那些兽类来糟蹋即将成熟的鲜果,一百多年前,终于有人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想办法将兽类集中起来,控制在特定的区域内,定时给它们投放一定量的食物,然后在发现它们种群数量过于庞大时,发布任务悬赏围剿。经过一百多年的努力,栖凤国已经完成了这样的集中,将大部分的兽类都圈定在了特定的地域,无名沼泽就是其中之一。
米亚初来乍到,对这些事情自然不是太清楚,但渔村的孩子们却是听着这些被大人们当故事来讲的历史长大的,反而相当清楚这沼泽中的厉害,所以再次上路,陆虎选择了尽量向北走,沿着海岸线,划大圈绕过整个无名沼泽的最远线路。
米亚病得不轻,总是浑身无力,虽然强撑着找来几株对症的Cao药,却怎么也嚼不下去,一路上就像踩在云里一样。虽然精神差得厉害,米亚却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前一天夜里令自己相当郁闷的那场心灵对话,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也许是因为疾病使他的反应差到了极点,直到下午的时候他才找到令自己奇怪的地方:既然自己已经让黑暗神抹去了他对越与锡颜的感情,为什么昨天想起他们的时候,那种似乎铭刻于心底的感觉又回来了?
“嗜血,黑暗给我办的什么事儿?为什么才十几天的功夫,我又会对那两个人有与众不同的感觉?”本就因为身体不舒服而烦躁不已的米亚,几乎是立刻在心头燃起了一股无名火,之前因为忘记了将黑暗的探子嗜血蝶丢回给黑暗,只得暂时先将它收在身边,现在可算是找到了一个出气筒,心念一动,立刻找到了正在沉睡的嗜血蝶。
倒霉的嗜血蝶被从沉睡中惊醒,米亚愤怒的声音不啻在他耳边轰了一串轰天雷,晕头转向的嗜血蝶万分委屈,却又没处说理抗议,他很是小心翼翼地同样用意识做出回答,“大人,您先消消气。这个……您的身份本就在我们之上,黑暗大人就算豁出命去,对您的影响也不会太大,更何况,涉及到感情的封印本来就相当不稳定。能够被随意更改的,那还是真正的感情吗?”
“能够被随意更改的,那还是真正的感情吗?真正的感情……”米亚茫然地重复着这句话,心底苦涩不已,明明是为了忘记他们对自己的影响,所以才慌慌张张地跑来光耀大陆,可是……最终却还是让感情在理智脆弱的时候破除了封印,这样一来,他已经站在了输家的位置上,还有什么值得躲避的?如果他们真的不来光耀大陆,或者在一年之内找不到他,那他要怎么办?乖乖地回到他们身边吗?米亚咬着自己的唇,无奈地命令嗜血蝶继续沉睡,没有他的召唤绝不许出来。
然而,为了自己的感情归宿伤神不已的米亚却没有发现,他极低的喃语声与他悲苦的表情,已经被身边细心搀扶着他的秦雪一丝不漏地尽收耳里与眼里,明亮的眼眸微微一眯,秦雪困惑地偷偷看了一眼满脸挣扎表情的米亚,将这一刻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大概是有了前一天的教训,陆虎探路时当心了不少,也许是运气不错,走了整整一天,竟没有再遇上什么事情,这让一群刚刚遭逢大难的孩子心情没那么压抑了。只有米亚感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他的状态实在太差,又经过一整天的劳累,终于没来得及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在听到陆虎说在这里休息的决定之后,就晃晃悠悠地昏倒了。
迷茫中,似乎有很多人的面孔在米亚面前闪过,戒灵、越、秦雪、四哥哥、师父、母亲、锡颜、碧、父亲、伊凡、黑暗神……这些面孔不仅杂乱无章而且毫无头绪,每个人都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变幻着各种表情,团团围绕在米亚的身边,伸出手来纠缠他,米亚徒劳地挣扎、躲闪,却只是白白耗尽自己的力气,然后坠入无边的黑暗……
“咳咳咳……”米亚陡然惊醒,却一口气没提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人留在几乎燃尽的篝火旁,他们终于还是决定丢下他了?米亚微微皱起了眉尖,不相信陆虎会做出如此愚蠢的选择。他艰难地坐起身,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几个简单却有效的陷阱就布在距离他不到十五米的范围内,正好将他围在中间,触手可及的地方还有一支匕首,其他人的一些行礼也放在周围。正在困惑间,秦雪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手里抓着一节竹筒,正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无意间地一抬头,看见米亚已经醒了,立刻扬起开心的笑容,“小米哥哥,你醒了?”
“怎么只有你在,其他人呢?”米亚的声音如同粗糙无比的砂砾,难听极了,秦雪加快了脚步,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陷阱,来到米亚身边,先将手中的竹筒递了过来,示意他喝些清水润润嗓子,这才回答,“虎子哥哥他们在附近找到了一个小池塘,打算捕些鱼做鱼汤,干粮已经不多了。不过两个姐姐好象说要洗澡来着,然后他们怕有什么危险,所以帮姐姐们守着去了。”
米亚抽了抽鼻子,虽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却看到不远处另一丛篝火上正煮着的鱼汤,又看了一眼似乎有意回避他眼神的秦雪,突然想起之前陆虎曾说过要他自己解决食物来着,不禁轻轻泛起一丝冷笑,两个女孩子去洗澡,却要五个男孩子去守着,应该是他们也发现有些什么事情不对头了吧?刚刚经历过大难的孩子,不会将心思放在那些懵懂的男女之爱上。可是……他们也未免才高估自己的本领了吧?七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就能对付可以令周围至少千米范围内不敢有任何兽类行走的猛兽吗?
“秦雪,你去告诉你虎子哥哥,这一天走下来,我们没遇上什么危险,很可能是因为我们走进了什么猛兽的势力范围,随时都有可能遇上那猛兽,叫他们不要太分散,无论如何,几人之间必须看得到彼此,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马上回这里来!千万不要莽撞行事!”米亚仔细地向秦雪交待着,犹豫再三,还是偷偷将一枚木质护身符藏在了秦雪身上,“要是遇上什么危险的东西,就使劲往回跑!一定要小心。”